胆敢走入其中便等同应允沉醉;将是何其隆重开阔她眼界的集会,方才致众神貌似和睦而齐聚? 稍微抬手便几可触碰深暗云线,此处别宫坐落在重峦叠嶂群山间,自有一番地势高低,如流水起伏回转。其中渐次分散排布众神列座,上或者下,坐或者卧又或漫步,入目所见是形形色色年岁各异的男女容颜鼎盛,华服雍容。 他们眉目生辉神采飞扬远胜烛火闪耀,而将此永夜幕布照亮。跟随腥红大公自幽邃来处步往亮若白昼深处,琳图甚至晃眼望见,一对精致可爱而看着最多不过十二三的小童手拉手肩并肩,一道端坐在那对他们来说过分宽阔高耸的宝座上窃窃私语——在先前漫长岁月里,琳图始终怀有个不知向谁人求解的疑惑:那些民间工匠拥有何等跨越血缘联系与师门传承而诡异相似,化神奇为腐朽的手;怎能将她亲眼所见分明形貌各异的圣者们塑像仰慕立起并虔诚雕琢,却也让他们落入凡人眼中不只面容难辨,竟连年岁也都瞧着差不多? 但当今昔真正置身其中,她忽然,隐约开始懂得。 此间最最动人者自然,无疑,恒长是神圣完美者。 因予名神圣而昭显完美,也或正因昭显出完美而终被确认神圣;既有那样光华闪耀辉照,他们身旁一切活物死物便都只可作平平无奇陪衬。 他们是无法理解且超乎理解的事物。 他们也是超然于诱惑并永恒布施诱惑的事物。 她像平面的符号被丢入巧夺天工殿堂,像一小截断线被迫卷入理论的弧面,于是每一次向他们投注凝望——甚至不必去凝望;仅仅存在,只是自不量力何其渺小存在于此,她便遭受由里至外彻头彻尾的摧毁。 快投身于我等 快臣服于我等 丑陋如你必要经神圣洗礼 方才可褪去庸常 是这无上荣耀殿堂还不足令你颤栗仰望 又或者 炙手可热权冕尚不够酝酿起炽热野望 但若投身于我等 但若臣服于我等 自当赐下人世至高之恩赏 远超今日也远超你想象…… 他们在嘈杂低语?他们正喧哗笑谈?圣洁的俯探为她恩舍下无形的战争,杳渺天音正吟颂向她纷繁的召唤;他们的降临本身就是一场煽动,名同迷乱。无尽浓重华彩伴随光芒反向她涌来,迷离声响徘徊耳边徘徊在四面八方无所不及方位鼓动她加入其间。无论真实抑或幻象,却也都属凡俗不可承受之重量,那便是真神的旨谕醒世的福音自高处空洞降落,也是清明天穹倾覆,往她砸下…… 然而,一切又都被倏忽暂停。 笑语声远去,陷落在不可观望的无垠。舞台华美依旧却无人再出声走动,将神圣戏目变作戛然而止,惊悚的默剧。往时在民间有些手艺不那么精熟的木偶戏匠人偶尔便会演绎出此般效果,而令琳图神魂归位,短暂清醒。 她刚才怎么了……?那光阴与视像并己身存在俱都被拉扯狭长的感觉,正如于圣廷生活的岁月、于无知无觉中又眨眼逝去几度岁月。更好似已在无数无尽错乱同混淆中被渐渐驯化。迷糊着甩甩头,琳图抬眼一看大公已兀自走出太远,步入了园庭敞道众神围坐环绕的中间,她连忙跟上。 除去周遭神圣完美一应陷入凝滞,还有华服貌美众多青年同少年男女们亦为此间增色;直至此时,她方才能移转眼光去看去注意,那先前黯然失色尽如毫不起眼灰蒙者。 他们也眉目宛然,长久凝固不动,但应并非被她伟大御主号令而闭锁,因琳图已于从前见过太多太多:世外最靡丽的飨宴自当由世上最美丽之物来照亮。于是美丽的他们被沉入鲜活年月中最美好时刻,蹲踞安放在行道两旁抑或圣者桌案近旁,手中高高捧就同己身相系的魂烛脸上满溢起幸福宁静微笑,就好像,那正属无上荣耀。 正是如此将自我无声燃烧,便也终令此洞明大亮有若传说中白昼——尽管,实质上,落入她眼中另一群人神异辉芒鼎盛容光灼热狂想,已足将深暗污浊照亮。 她无法理解,她只感到本能惶惑哪怕深深幽藏的另一部分也正被他们鼓动而拉扯;挺直脊背抬起胸膛,完全拿出身为圣廷首座经年爱宠的气度,琳图匆匆走过两边奇异风景,不管也不顾。不能多看,不要再看,那是种种掠夺的言语化为具象,是长留人世者全不能想象的美轮美奂。往时偶有陪伴随宴她尚且不太懂得,而今昔以亲身经历明悟: 不必唾弃那仰神的狂热者们行止癫疯,因他们本如渣滓如尘泞自惭而形秽。所以又如何能真正拒绝、从不动摇拒绝,投向这一生无解的超凡同鲜亮,只要真有机会? 沉默跟随腥红大公入席,她在他高座下旁侧找到属于自己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