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与眼目伤势很重,开始时还能模糊见影,几个时辰后却只剩隐隐的细微光亮可寻。
到了后半夜,最疼痛难忍的阶段熬过,他也终于恢复意识清明。
睁开眼,察觉房间有人,容与先是一顿,有所期翼,待仔细辨认后却又失望垂目,低喟而叹。
向塬注意动静,赶紧上前问询,“师兄,你醒了,感觉如何?”
容与撑起身:“她呢?”
闻言,向塬表情明显不爽了下,他刻意没立刻搭话,而是走到桌边,去给容与倒水润喉。
重新走近,他绷着脸把水杯递过去,可抬手间,却见容与毫无反应。
向塬愣住,伸手在容与眼前晃动试探,“师兄,你眼睛……”
容与终于有所察觉,他接过水,往后避了避,“只是暂时,无妨。”
向塬甚怒,没控制住激动情绪,开口犯上言道:“师兄,到现在你还这样无所谓的态度?她做了恶,害瞎了你的一双眼睛!我们身为江湖中人,不说身边刀光剑影,但谁又没几个仇家?尤其你还是一山门主,如今瞎了眼,若此消息传扬出,谁知会不会被人趁机报复寻仇?”
“今日是一双眼睛,那之后呢,她是不是还想要了你的命才肯罢休?”
“够了。”容与冷冷将其打断,声音威沉几分,“我问,她人呢?”
向塬被容与一字一顿的寒戾口吻慑住,虽不情愿,但总算如实回了话。
“人家大小姐早在偏屋睡熟了。你方才疼成这样,她看都不来看一眼。”向塬替他不值。
没走就好。
容与听完,首先的反应是松下一口气。
“知道了,你下去休息吧。”
向塬忍了忍,临走前还是放心不下的多了句嘴,“师兄,我知道你不想听。可一个心里总惦记着别的男人的女子,你还惜着她做什么?”
“即便她是丞相府千金,可庙堂与江湖居远,双方历来井水不犯河水,我们也犯不着求他们什么。你身为堂堂青玄门的门主,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又何必这样一根筋地不放手,把自己折腾到这番境地……师兄,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容与将手中的白瓷杯握紧,他静默片刻,缓缓道出一句,“我从来没想过……”
“什么?”向塬没懂。
容与眸光稍定:“我从来没想过,她会不是我的。”
向塬摇摇头,叹了口气,“要我说,你们俩的娃娃亲当时定得也随便,周丞相和师父私下关系交好,一时兴起便直接将你们二人的婚事口头相定,结果人家周大小姐根本没把此事当真,你倒好,跟着了魔似的认准人家便不放。”
“出去吧。”容与乏倦,闭眼下了逐客令。
向塬知晓自己再劝也是徒劳,转身悻悻而离。
……
翌日清晨,前去为周妩送饭的影徒率先发觉情况有异。
木屋空空,周千金踪影不见,便想她是夜间趁众人未醒之际遛逃而出。
彼时,向塬正为容与通脉疗伤,两人本该气凝神聚,可容与却因属下骤然禀告的一声‘周姑娘’而瞬时分心,他胸闷遭气血逆阻,心脉受冲,俯身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向塬见状,恼怒抬手,直接扬起一柄剑运力向门口刺去,堪堪只两三寸的距离,叫那冒失的报信人险些当场毙命。
“谁教你这么不懂规矩!?”
对方也知自己惹了祸,吓得身颤跪地,“是,是门主亲口吩咐,关涉到周姑娘的事,一律及时直禀,不必……不必通传。”
向塬一噎,简直有火没处发,憋闷的恨不得自己也当场吐一口血。
容与喘息作缓片刻,用手帕抹净唇角血痕,并非苛责下惩。
他只冲外道:“说你的事儿。”
“属下卯时去给周姑娘送饭,进门却见屋中早没了人迹,我带着兄弟们沿路寻找,依旧毫无踪影,然后……”
手下人欲言又止,为难地抬了下眼皮。
容与眼目不便,自然注意不到,向塬却瞅出端倪,大致猜出什么。
“赶紧把话说完!”他严辞催促。
对方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道:“属下们一路寻到后山,察觉山脚密林之处隐匿着一辆马车,我们正准备靠近车身搜查,对方却警敏发现了我们,于是驾马疾驰,沿着小路很快奔逃而去。我们没驱马,自然追不上,只隐约看清在前驾车的是位年轻公子,白秀挺拔,并非俗人。”
听到后面,容与再按捺不住。
他拊胸而起,踉跄直奔门口,用力提起那报信人的衣领,出声凛寒,“你看得真切,确定阿妩在里面?”
属下被吓得发愣,话音都不稳,“没,没有,车厢内部被封严,外面什么都看不到。”
容与不放弃地还想再追问什么,向塬却在后看不下去,直言提醒,“师兄,眼下至此,还有什么不确定的?我们连夜追来,不就是因为她坚持要舍你,去找她两情相悦的探花郎。难不成就因为她昨日假意温柔了番,你就又觉得希望重燃了吗?”
希望重燃……
容与紧紧攥握住拳,嗓口发涩到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可以绝情地出走,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