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王妃亦是毓秀堂出身,精明审慎不下于李善用,在她面前哪怕说错一个字,都有可能令今日的洽谈横生波澜,对付起来实在劳神费力。 李善用打了个哈欠,疲惫地靠在座位上,懒洋洋地回答廖缪缪的问题:“商道关乎容国经济命脉,不是几句话就能定下来的,就算容王妃同意了,也得回去同容王商量过后才能决定。咱们要是问得过于急切,万一引起她的怀疑,只怕反而失了主动。我今天抛出来的东西已经足够诱人了,只要她能想明白同襄国合作对容国确实有利无害,就一定会答应的。咱们只需耐心等待就是了。” 廖缪缪见李善用满面倦怠,便不再多问,凑过去扶着她的头靠到自己肩上,轻轻地帮她按摩头颈。 李善用惬意地闭上眼睛享受了一会儿,忽地开口问道:“你今天向容王妃问了那么多,是不是对家里的事有想法了?” 廖缪缪沉默地帮她按揉着穴位,过了片刻才轻声说道:“我觉得,我不愿意。” “什么意思?”李善用倏地睁开了眼睛。 “哎呀,你把眼闭上,别看我!”廖缪缪慌得拿手去挡她的眼睛,而后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一股脑地都倾诉了出来。 “我不愿意像容王妃那样过日子。我知道她说得对,一样夫妻百样做。我也知道天下间貌合神离的夫妻多着呢,虽然相看两厌,但只要在一起还有利可图,就能忍着厌恶在一起凑合一辈子。可我不愿意做这样的人。 “晁平要孝顺他娘,这是他天经地义的责任;他娘喜欢赵如儿,这是他娘感恩念旧不忘本,他们都不是坏人,我没有理由阻拦他们。我知道,晁平还是向着我的,如果我强迫他为了我跟他娘作对,或者大闹一场,把他娘和赵如儿都赶回老家去,他或许会答应,但我不愿意这么做,因为这是不对的。 “按照容王妃的说法,只要夫妻一条心,日子都能好好地过下去。可那又是什么样的日子呢?按照晁平他娘的心意,我得每天做小伏低地服侍婆婆,不管多忙多累也要打理家务,还得大度地主动把赵如儿收来做妾,姐妹一家亲地共事一夫,渐渐活成她和赵如儿的样子。这不是我想要的日子,哪怕只是想一想都觉得要窒息了。 “晁平是很好的人,可他还不值得我放弃我自己。我喜欢晁平,是喜欢他这个人,不是图谋他有什么家世背景钱财。我愿意跟他在一起,是因为跟他在一起能让我觉得轻松愉快。既然现在我跟他在一起不再轻松愉快了,又何必继续勉强下去呢?” “你这么说,难道是想和离了?”李善用闭着眼睛听廖缪缪吐露心声,越听便越是惊讶,当初廖缪缪和晁平之间那如胶似漆的黏糊劲儿她是亲眼所见的,这才过了多久,怎么就走到和离这一步了? 廖缪缪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我累了,没什么精力再跟他们耗下去了。等着我做的事情那么多,何必呢。” 李善用又问:“那晁平呢?你不喜欢他了吗?哪怕是为了他,你也不愿意再试一试了吗?” 廖缪缪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说:“算了,我再想想吧。” 李善用松了口气,劝道:“婚姻大事,不可草率,何况遇到一个自己真心喜欢的,更是极不容易的事。人这一辈子要经的事多着呢,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轻言放弃?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吧,就像你说的,晁平跟你还是一条心的,他一家也都不是什么坏人,总能找到解决办法的。” 廖缪缪默然点了点头,车厢之中便只余下车轮辘辘之声。在马车轻微的晃动和轻柔的按揉之中,李善用渐渐地睡着了。 容王妃宴请过李善用之后,仿佛得了什么信号一般,容州城内各家官员、巨贾、世家的夫人们纷纷发来请柬,邀请李女官赏花、游园、饮宴,借口无所不有,但真正目的其实只有一个,就是探一探这位襄王府女官来容国的意图,免得自家不知不觉错过重要的时刻、作出错误的抉择。 李善用从堆积成山的请柬中挑拣了几场重要的去了,其他的全都委婉推拒了。 廖缪缪从无数请柬中捡出一封信,“啧”了一声,递给李善用,戏谑地说道:“喏,襄王殿下的信又来了。咱们才出来几天哪,殿下的家书就追得这么紧,这份心意可真是滚滚烫哪!” “婆婆妈妈,怪小家子气的。”李善用接过孟湉的信,口中佯作抱怨,唇角却已经跃跃欲试地往上翘了。 迫不及待拆开信封,里面的信笺还是孟湉惯用的素色信笺,不同的是右下角压了一朵粉嫩的桃花,花瓣整齐、颜色鲜艳、纤毫毕现,还隐隐约约带了一点点花香。 信笺上简短地写了两行字:“嘉山上的桃花开了,甚是好看。我,甚是想你。” 廖缪缪一探头就瞥见了信上的话和角落里的桃花,连连咂嘴说道:“呦,见到桃花开得好看,都要特地送来给你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