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用笑道:“与其征用民夫,不如就地取材。你看,这里有这么多拉车的牲口,它们的主人也都急着过河,倘若借用来拉树,想必大多是愿意的。” 方修明恍然大悟,一拳“啪”地捣在自己手掌上:“多谢女官指点!”转身就找那州府衙门的吏员一起按照李善用所说张罗起来。 他们跟桥头等候的众人说明情况,果然大家都很乐意帮忙,很快就在横倒的树干捆上了数条绳索。这边几位货主已将车辕从自家牲口身上卸下,绑上绳索。那吏员站在高处,大喊一声“开始!”,货主们便同时催动自家牲口发力向前,一时间牛吼马嘶,尘土飞扬。 方修明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那枝繁叶茂树干粗大的古树在地上颤了颤,似乎马上就要滚动起来了,却仿佛赖床似的迟迟不肯离开原地。他有些着急了,这已经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可以最大程度地减少可能造成的损失,而且眼看着马上就要成功了,如果因为还差几分力量而功亏一篑,那就太可惜了。 想到这里,他快步上前,几步蹬高跃过树干,脚下生根,全身运劲,从后面猛地一掌击在树干上。几乎同时,他发现有人同样跃上了桥头,手法妙到巅毫地使巧劲将大树向上一拨,有了这新加入的两股力量撬动,大树终于不再“赖床”,被拖着咕噜噜滚出了几米,老老实实地将桥头的通道让了出来。 早已等得十分心急的众人一见通道打开,立时欢呼一片,守在桥头的吏员连忙大声疾呼维持秩序,指挥大家排成松散的两队有序通过,避免大量人车一拥而上,压垮桥梁,反而酿成悲剧。 方修明松了口气,掏出手帕擦干净手,对着章九辂抱拳一揖:“久闻章氏擒拿手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一招水中捞月,手法之妙已臻化境。今日若非章师妹仗义援手,只怕不能如此轻易解决,在下多谢了。” 经过昨日的一番攀谈,方修明已知章九辂是殷州章家的传人,却没料到这个看起来腼腆害羞的年轻姑娘,身手之高妙居然已可跻身一流高手之列。他一向自负武功尚可,此时自思若与她易地而处,无论如何也无法在那样恰到好处的时刻使出那样准确精妙的一招,思来想去只得甘拜下风,故而道谢得十分尊敬诚恳。 章九辂方才观察到大树之所以拖不动,是因为在湿润的地上压出了凹痕,浅浅的边缘卡着不好挪动,所以就看准时机,简单出手帮了一把而已。她自觉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根本不算什么大事,哪料到会被方修明如此盛赞,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只好羞涩笑道:“这都是方兄急公好义、大家齐心合力的结果,我区区举手之劳,不敢当方兄盛赞。” 方修明亲眼见着刚才出手果决的高手姑娘,被他几句客气话就说得满面彤云、羞涩不已,心中涌起一种十分奇异的感受。他自幼习武,见的男子多数粗狂、女子也大多爽朗,何曾见过这样含羞草一般一触即颤的姑娘,不由低了头,不敢再多看。 衮绣桥前的交通很快恢复了正常,因为采取了最高效的解决办法,并没有耽搁太久时间,此时天时尚早,李善用等人便重新登上马车,继续启程往绫锦院而去。 均州绫锦院为初代均王在位时创立的,以织法精巧、织物轻妙华美闻名于世,规模最大时有六百名工人、五百张织机,直属少府监,所产绫罗锦绮专供皇室使用,并不流入市场。 方修明引导李善用等人边走边看,这大名鼎鼎的天下第一机坊的真容便在他们面前徐徐展开。 李善用拉着方修明细问绫锦院工匠几何、产出多少、如何管理等等,方修明感谢她刚才出主意,快速解决了桥头拥堵的问题,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为她一一解惑。 “如今绫锦院在册织匠三百余名,织机三百张,每年贡上锦、罗、纱、绉万余匹……” “女官说得极是,绫锦院的织匠大多是女工,每人领月粮两石、米豆六豆,每四名织匠由一名户头管理……” 李善用一边听一边连连点头,章九辂则好奇地看着正在繁忙工作的织匠们,对李善用招手:“善善你来看,这不就是‘轻容纱’吗?因每年贡的量少,只有皇上、皇后和贵妃娘娘能用的。” 李善用走过来,极为轻柔地捻了捻织好的纱料,果然轻似云雾、薄如蝉翼,盛夏服之,便觉轻凉若无物。她装作好奇地围着那织轻容纱的织机转了一圈,弯下腰仔细观察织机构造。 方修明不自在地咳了一下,上前挡住李善用炯炯有神的目光,一伸手道:“李女官,请跟我来,这边还有……” “五色锦!”章九辂轻呼一声,快步走到另一片织机前,“这不是五色锦吗?在阳光下能作五色华彩、流光绚烂,在宫里也算难得一见的稀罕物了,公主只得皇上赏过一匹,一直舍不得拿来裁衣裳,出嫁也带到了卢奴,一直压箱底呢。这又是怎么织的呀?” 李善用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