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美人口摘的蔗浆樱桃,请享用。” 孟湉得意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这……这怎么吃?你怎么不等洗干净了再往上浇蔗浆?” 李善用摇头轻笑,她就知道这愣头青肯定不懂其中的门道,假装花丛老手不过是打肿脸充胖子,像个花孔雀开屏似的拼命抖尾巴,自己何时露了怯都不知道。 “殿下既提起前朝典故,却为何不知就里?樱桃鲜甜,裹以美人香唾,才觉香艳。故事里,那位惯会享受的风流皇帝吃了哪位少女口摘的樱桃,便会临幸于她。殿下特意点了细珠姑娘口摘樱桃,我若将美人香唾洗去,岂非大煞风景?” “临……临幸?”孟湉吓得脸色都变了,立即对着李善用指天誓日,“你别误会,我绝没有这个意思!” “我倒是不曾误会,只怕细珠姑娘误会了。”李善用嘲道,“殿下这一知半解就乱用典故的毛病,下回可改改吧。” 李善用站起身来,走到细珠面前细细打量,见她微微垂着头,贝齿在红唇上勒出一道白痕,目光泫然欲泣,如怨如诉地望了孟湉一眼,复又垂下头去,肩头轻轻抽动了两下,神态娇柔纤弱,十分惹人怜爱。 李善用“嗤”地笑了,开口问道:“细珠姑娘今年几岁了?” 细珠面色一僵,顿了顿才低声道:“二十六。” 李善用点了点头,又问:“‘蔗浆自透银杯冷,朱实相辉玉碗红。’之后一句是什么?” 细珠忍不住抬头,但见李善用目光深湛、难以揣测,被她的目光笼罩便有强烈的危机感袭来,不敢再耍花样,只得说了实话:“奴婢愚钝不知。” “这句诗你是从何处听来的?” “世子携友来此避暑消夏,奴婢奉酒时听一位公子念起这一句,便强记下了。” 李善用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那口摘樱桃的典故,也是听世子友人说的?” 细珠苍白的脸颊上不禁泛起一抹嫣红:“是听世子说的。” 李善用点了点头,未再追问,转而问起:“你既未进学,所识几百字,是何人所授?” 细珠面上越来越勉强的笑容已经快挂不住了:“世子在别院里,最喜奴婢伺候笔墨,有时高兴,就教几个字。” 孟湉也已经听明白了,这个细珠就是沣子养在别院的侍妾,有客人在时就出来侍酒,没有外人时就玩些红袖添香夜读书的闺房之趣,不禁心中暗骂这个沣子,拿他当什么人了! 李善用将二人神色俱都收入目中,叹息一声,吟道:“‘未许莺偷出汉宫,上林初进半金笼。蔗浆自透银杯冷,朱实相辉玉碗红。俱有乱离终日恨,贵将滋味片时同。霜威食檗应难近,宜在纱窗绣户中。’ “此诗是玉山樵人领御赐樱桃分寄诸友时所作。他为官虽得皇帝信重,然而身处离乱之世,半生风雨飘摇、知交零落,故而此诗明写樱桃之美,实寄乱离之恨,意头不好,以后不要再念了。” 细珠咬住嘴唇,轻声道:“是。” 李善用道:“我不让你吃亏,既褫了你一句诗,便再教你一个典故。” 她绕着细珠缓缓踱起步来,声音清越、直入人心:“从前有一文士携乐伎游湖,兴之所至,便命乐伎道:‘我作长老,尔试参禅。’ “乐伎遂问:‘何谓湖中景?’文士答道:‘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乐伎再问:‘何谓景中人?’文士再答:‘裙拖六幅潇湘水,髻挽巫山一段云。’ “乐伎三问:‘何谓人中意?’文士三答:‘随他杨学士,憋杀鲍参军。’” 细珠全神贯注地听着,仔细在心中暗记,下次奉客时如果有机会用上,说不定能得些好处。听着听着,她渐渐被李善用所描述的画面吸引,不免露出欣羡之色——若她也能如故事中的女子一样有才华,还有一位能欣赏她、肯不吝溢美之词夸赞她的主人,那可该多么幸福呢。 李善用往细珠面上一瞟,心中微哂,说出了故事的结尾:“乐伎最后问:‘如此究竟如何?’文士便答:‘门前冷落车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 “后来,这位乐伎落发出家,不久郁郁而终,一代红颜绝色,终年不过二十四岁。而那位文士,官至二品,享寿一甲子。” 细珠面上倏地失了血色,猛地抬头看向李善用。 “‘珠泪纷纷湿绮罗,少年公子负恩多。’”李善用沉沉低笑,“这个典故,细珠姑娘可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