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湉听那长史污言秽语辱骂庆王,不由心头火气,因顾虑在别人府上做客不便发作,遂跟着庆王世子离开,才出门就一甩手,对庆王世子冷笑:“我还从没见过当面见人辱骂自己的亲爹,不挺身而出反而落荒而逃的。有你这么做儿子的吗!你的血性呢!” “你别跟刘长史一般见识。”庆王世子叹了口气,苦笑道,“庆府不是边王,手里无兵无权,不过靠岁禄和庄田维持着罢了,谁瞧得起我们呢?长史名义上是王臣,其实是替朝廷监视王府的,父王有奏或是子女请名请封选婚这些大事,都得经长史的手才能上奏。命脉攥在人家手里,我有血性又能怎么样?” 孟湉最见不得这副窝窝囊囊的样子,怒道:“孟沣!你少跟我婆婆妈妈的,不就是个长史吗?这要是我府上的人,我早把他大卸八块了,难不成你们庆府长史是哪里的神仙临凡,动不得只能供着不成?我不信去了姓刘的,庆府就再没长史了。你要是不敢,我这就提剑去把姓刘的砍了,奏请父皇再选好的给你家使唤。” “千万别!”庆王世子连忙一把拉住,他可太知道孟湉说风就是雨的骄纵脾性了,生怕一撒手刘长史就真的被他砍了,“殿下,我的好殿下,你千万息怒!刘长史从祖父辈起就在庆府做长史了,以后他儿子也会是我的长史,这么多年了,两家也算知根知底,他只是嘴坏了些,大事上从不抑勒,决非奸恶之徒。殿下奏请换个长史容易,可是天下长史一般黑,倘换个笑面虎来,阖府子女请名请封选婚都要受刁蹬,日子更不好过。殿下可饶了我们这一大家子人吧!” 孟湉难以置信:“你们这是做藩王还是做奴才呢?要是这么受气,还不如奏请移封,去做边王,虽然封地穷些,还要守卫边境,但手里有兵有权,不必受这等腌臢气。” 庆王世子苦笑道:“我的湉哥啊,你可真是陛下捧在手心里宠大的,你以为谁想做边王就能做吗?带兵造反了怎么办?变节通敌了怎么办?像你襄国这种自在去处,也只有陛下最宠爱的儿子才能得封了。再说,你看我们王府上这些混吃等死的废物,真去做边王,哪个有治国之能?祖宗的志气都消磨光了,就老老实实被人养着吧。” 孟湉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气得攥起拳头在墙上砸了一下,李善用遂开口引开话题:“世子既这么说,殿下且消消气吧。我明日想出门逛逛,见识见识庆国的经济民生,可否请世子派人引导?” 孟湉面上仍是气愤难平,却不肯错过时机,对李善用说:“那行,我跟你一起去。” 李善用笑道:“殿下与世子经年未见,定有很多话要说,再则殿下就藩,也该向庆王殿下与世子请教些修身治国的经验。待我多逛几处回来,向殿下禀报情况,殿下再选想去之处一同去,岂不两便。” 孟湉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好,那我就听你的。” 庆国自古矿产丰富,金银铜铁无所不有,出产银砂居全国的四成以上,设有庆州监统管一国矿冶之事,与州府平行而不相统属,下辖三务十二冶。李善用说要看庆国经济民生,庆王世子就联系庆州监,派了一位典史陪她到距此最近的桃山银务去看一看。 第二天,这位典史便早早驾车来王府外接李善用。典史姓丁,四十许人,生得一团和气,逢人便露三分笑,谈起庆州矿事更是如数家珍,一望便知是一位迎来送往的老手。一路上,丁典史谈谈说说,为李善用讲了不少故老相传的矿上奇闻轶事,逗得她时而惊讶时而捧腹,本来漫长的车程也不觉乏味了。 桃山位于王都郊外,一入银务管辖范围便有人上前盘查,丁典史交涉几句便即放行。李善用下了车,二人步行而入,一路走一路讲解桃山银务的情况。 “冶银主要分为四个步骤:采矿、碎矿、洗矿、炼矿。女官请看,此处即为采矿之处。”丁典史引着李善用走进一处幽深的山洞,指着石壁上黝黑的纹路道,“这些黑色纹路就是银脉所在,坑户沿着银脉凿取矿石,一路随凿随取,上百年下来,便成了这数十丈深的洞穴。” 走到洞穴深处,一阵嘈杂混乱的叮当之声渐响,果见一群布衣短打的坑户拿着凿子在凿取矿石。虽然山腹之中较户外凉爽几分,但到底时值夏日,坑户们费力凿石,皆是挥汗如雨,十个里倒有九个衣衫不整,有的挽起袖子露出粗壮的胳膊,有的干脆脱去上衣露出精壮的胸膛。叮当之声中,矿石与碎石灰土纷纷而落,坑户们个个灰头土脸,汗水顺着肌理涔涔流过,在皮肤上留下深深浅浅的纹路。 一名坑户一凿锤下,四五块矿石骨碌碌落下,恰有一块滚到了李善用脚边,她弯腰捡起,仔细观察。这块矿石上从外表上看与寻常石块并无太大差别,只有被凿断的切面闪着黝黑的金属光芒,这便是未经提炼的银了。 “哎哎哎怎么回事!咱这洞里怎么还进来女人家了?”一个不满的声音在矿洞中骤然响起。 李善用闻声抬起头,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