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湉卸去了那一身耀眼夺目的银铠,只余内里收腰窄袖的大红箭衣,站在阳光之下抱臂而立,侧头眯起眼睛盯着她:“你少跟我嬉皮笑脸的,快说,他在殿上的那套说辞,是不是你教的!” 李善用吃软不吃硬的脾气一下子就上来,心说我一天到晚在皇后跟前装孙子、在太子跟前装慈祥老祖母,在你跟前还要委曲求全不成?顿时把眼一瞪,说道:“是我教的又如何?我身为太子傅姆,不教太子,难道要去教二殿下?” 孟湉佯装生气,本就是同她开个玩笑,被她一瞪,再装不住样子,摆手笑道:“不如何不如何,堂堂太子傅姆当差尽责,我敢如何?我就是说,你下次能不能公平些?我跟他比试箭术,那就堂堂正正地比试,偏要弄这些花言巧语,未免胜之不武了吧。” “不能!”李善用继续瞪他,“太子殿下射术不佳,二殿下不会不知,却强拉他上场,当我看不出其中用意?二殿下一厢情愿想要比试箭术,我却从头到尾都没答应过,太子殿下与你比的是箭术哦。” “好家伙,原来在这儿埋伏我呢。”孟湉无奈摇头,“行吧,你从小就牙尖嘴利,我说不过你。” 他把手往后一伸,接过一件东西,递给李善用:“我从今儿猎到的鸟尾巴上,挑了几根最漂亮的翎毛绑了个毽子,你拿回去找你小姐妹一起玩吧。别一天天地总憋在屋子里琢磨怎么对付我,多出来晒晒太阳、跑跑跳跳,”他伸手到李善用头上一比,故意斜斜压低到自己胸口,挤眉弄眼地坏笑,“也好长高点儿不是?” 李善用气得直磨牙:“襄王殿下,你今日是打定主意要拿我寻开心了是不是?” “谁让你总是算计我!”孟湉无赖地一摊手,“我替你绑毽子的时候,你却在帮别人算计我,我可咽不下这口气,除非……” “除非什么?”他这样一说,李善用有些不好意思了。俗话说拿人手短,她忽然觉得攥着人家刚送的漂亮翎羽毽的这只手,似乎是有点儿不那么长。 孟湉眼珠一转,说道:“我这几日事忙,等过几天有时间了,你陪我再去狩猎,你亲自猎一头鹿送给我,算是你给我的赔礼,如何?” 李善用奇道:“二殿下好端端的又不缺吃穿用度,要鹿做什么?” 孟湉斜睨她:“你到底有没有诚意?” “好好好,都依你还不行嘛。”李善用只好连声答应,“二殿下何时有空,就使人来说,我尽量抽空出来,可以了吧?” 正说着,她忽觉有什么弹软活泼的异物在自己头上点了点,吓得登时再顾不得什么鹿什么鸟的,惊慌失措地往旁边跳开,抑制不住地大叫:“哎呀!什么东西!什么东西呀!!!” “琼奴,快停下,你吓到人了!”孟湉举手往她头上一挥,那弹软之物便听话地从她头上移开了,她回过头来,就看见一头灰色巨兽,体型胖大、牙长似刃、耳阔似扇,一条鼻子长且灵活,刚才伸到李善用头上吓唬她的,就是这巨兽的长鼻子。 “这这这是个什么东西?!”李善用惊魂未定,不停地扒拉自己被弄乱的头发。 “你连它都不认识?”孟湉得意扬扬地嘲笑李善用,“这是南越进贡的祥瑞之兽,名为象。你没在书上看到过吗?‘象者,南越大兽,长鼻牙,三季一乳,牙骨皆美材也。’” “原来它就是象呀。”李善用镇定下来,神色转为好奇,围着那头大象上下左右地观察,“我只在书本中见过描述,从来没见过活的,原来‘象’是这样的。” “它叫琼奴,在这里好几年了,”孟湉拍了拍大象厚实的皮肤,大象愉快地转过鼻子来同他玩耍,“是我的老朋友,连名字都是我取的,我每次来玉津园,都会来看看它。” 说着,他从饲象人手里拿过一截萝卜,大象灵活地用鼻子卷过,递进嘴里,然后亲昵地用鼻子碰了碰他的手。 “它是你的老朋友?你还给他取名字?一头象?”李善用难以置信地望着孟湉。 “对呀。”孟湉又给大象喂了一把嫩草,“南越人善于驯服野象,为向朝廷示诚,便进献了这一群驯象,一共四十头,琼奴是头象。父皇当时很高兴,特别让人在千鸟百兽园建养象所、辟茭草地饲养它们,还专程带我来看,让我给头象取名字。除了南越进献的象,这里还有占城进献的金毛狮子、交趾进献的白孔雀……” 孟湉带着李善用在千鸟百兽园里逛了逛,将各国进献的珍奇动物一一介绍给她。 李善用自幼生长京城,从未离开过,这里的许多动物她都只在书上见过文字描述或简单的勾线图,今日才得见真容,便再不知不觉间被吸引住了,一路跟着孟湉逛下来,只觉大开眼界。 “没想到二殿下如此博学广识,佩服!”她终于真心实意夸赞了孟湉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