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带着田温一干人等回了宫正司。 一场闹剧收场，堪堪到了皇后平日歇晌的时辰，沈婆婆往香炉里添了一把安神清心的宁馨香，叫了宫人进来为皇后收拾了床铺，又服侍皇后脱了外衣上床小憩。 以往皇后歇晌，只要睡下了，便不要人服侍，沈婆婆可回自己住处休息。不过今天却是不同，沈婆婆知道皇后处置了田温，恐怕心中不定，想找人说话，于是不曾离开，在床前的脚踏上坐了下来。 沈婆婆背对着床铺，听着身后传来枕衾翻动、辗转反侧的声音，知道皇后不曾入睡，便打叠起了十二分精神候着。 “绿枝姐姐……” 过了片刻，皇后果然轻声嘟囔了一声，似在唤人，又似只是自语。 沈婆婆柔声应道：“是，绿枝在呢。”许多年前，皇后还是个髫龄幼童时，她也是这样坐在床前的脚踏上哄她入睡，哼唱儿歌的声音也是这般温和慈爱。 沈婆婆是承恩公府家生的奴婢，小时候在皇后祖母房里伺候了几年，因当差勤谨可靠，被选中派去贴身服侍当时才五岁的皇后。因是祖母房里人，皇后便一直尊称她一声绿枝姐姐，一切生活起居也全由她一手打理。后来，沈婆婆作为陪房随皇后从承恩公府嫁入祁王府，皇上登基后又跟着皇后一起入宫，这几十年风风雨雨地一起走过来，始终是皇后最贴心体己的人。 皇后低低叹道：“不知怎么，我这几日总想起小时候的事。从前在府里的日子可多好啊，上上下下的事都被母亲管得井井有条，我每日只需念念书、做做针线消遣，最大的烦恼不过是四妹妹比我功课好，总在母亲面前跟我争宠，可是我有祖母宠着，根本不怕她。” 沈婆婆笑道：“是啊，娘娘幼时相貌生得最招人疼爱，当年是府里最受宠的姑娘了。四姑娘才学再高，却也比不得娘娘，是老夫人的心头肉。” “谁能想到，我如今竟把日子过成了这样呢？你说，我当初要是没有一意孤行嫁给孟铮，如今会不会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娘娘，不可直呼圣讳。”沈婆婆柔声劝道，“当年，是娘娘自己相中了皇上，两情相悦、情投意合了，才禀告家中长辈行嫁娶之事的。到如今，公爷都赞叹娘娘目光如炬，能识英雄于草莽，自愧不如呢。” “呵，识英雄于草莽？”皇后冷笑，“我要英雄何用？我当年瞧中他，是因为他姿容甚美，对我也极好。早知道他登了基就变了个人，我又何必为他执迷不悟，违抗长辈意愿也定要嫁他？ “你跟了我这些年，应该知道我素来心高气傲，可是入宫这些年，我却过得处处不如意，不仅夫妻离心，皇后的权力也尽委人手，拼了性命生个儿子却蠢钝如猪，竟是活成了个笑话，从前不如我的那些姐妹，哪个不比我活得像个人样？你说，要不是嫁给了孟铮，我何至于此！” 沈婆婆暗叹一声，要不是皇后娘娘心高气傲，对待皇上仍是从前对待落魄皇子的形容态度，又何至于帝后离心这许多年？奈何这话在皇后面前提不得，只得捡着好听的劝说：“娘娘莫要把事情想窄了。娘娘是中宫皇后、母仪天下，普天之下没有哪个女子能比娘娘尊贵。跟娘娘一般大的姑娘们，跟着夫君熬诰命，如今最高的也不过三四品，元旦朝贺连清元宫的门都进不了，只能在外头磕头，何况还有大把尚没得诰命的呢。 “娘娘的家世比她们都强些，可若没嫁给皇上，而是嫁入旁的世家，婆媳、姑嫂、妯娌、妻妾间的纷争一点都少不了，何如宫里没有婆婆、妯娌掣肘来得自在，还能得享皇后尊荣？纵有个史贵妃惹人厌，可娘娘跟皇上是打小的情分，又占着正宫名分，不是她这个半路后来的可比。只要娘娘肯把心气提起来，从今以后，婢子服侍着娘娘多花些心思徐徐图之，不信咱们斗不过她！” “从今以后？”皇后低喃一声，想起李善用的谏言，眼睛直愣愣地望着床帐顶，出神良久。田温已除，真的要处置绿枝姐姐吗？ 沈婆婆不知皇后所想，依旧温和笑道：“是啊！从前娘娘是懒得跟那起子小人计较，以后婢子服侍着娘娘好好谋划一番，定能助娘娘心想事成、得偿所愿。” 皇后渐渐觉出困倦，便不再多说什么，含混地哼了一声，闭上双眼，沉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