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因心里悬着这桩事,皇后整个早上都心不在焉,这会儿看见沈婆婆步履轻快、满面春风地上殿来复命,心知事情进展得不错,忙问:“谈得如何?” “恭喜娘娘,有三位女官都愿意为娘娘效力。只是有一位章女官,有意想做大公主的傅姆。”沈婆婆喜孜孜地回答。 皇后很是欣喜地说:“无妨,三人也尽够了。论理大公主早该有个傅姆了,你不提我倒忘了,既有自愿的,也不必拂了她的意。” 主仆二人简短商议了几句,李善用四人已被宫人引至殿外,从容走进殿内,行礼如仪。皇后仔细打量,见四人皆姿态明秀、举止淹雅,虽是首次朝拜,却丝毫不见瑟缩畏上之意,绝非寻常宫人可比,心中满意非常。尤其李善用比别人矮了一截,小脸圆嘟嘟的玉雪可爱,却一本正经地站在班首,皇后看着有趣,不禁问道:“那小姑娘可是今年的头名弟子?” 李善用出班奏对:“是,臣名李善用,毓秀堂第一百八十五代弟子,忝列本代头名。” 皇后看她像个小大人似的,更觉得有趣,正待再聊几句,沈婆婆却是明白自家娘娘又犯喜欢逗弄小孩子的老毛病,赶紧一个眼色递过去。皇后也想起今日还是大事为重,只得怏怏把话引回了正题: “你们自入毓秀堂起,便有女官身份,不过学习期间未任实职,如今既已出师,正该为宫中效力,因此今日召你们来,授予职务。不过,本宫对你们不甚了解,若是胡乱分派,恐误了你们的前程,你们便自述一番,我再斟酌。” “是,”李善用应声,“臣今年十二岁,善韬略,女师言臣见事极明。” “臣廖缪缪,十八岁,善诗书经史,女师言臣行事可靠。” “臣梅夷光,二十一岁,善丹青,女师言臣识人极准。” “臣章九辂,二十三岁,善武功,女师言臣处事至诚。” 四人一一自我介绍完毕,皇后兴致勃勃地说:“十二岁的师姐倒有二十三岁的师妹,有趣有趣。” 李善用回禀道:“毓秀堂不计年齿,达者为先,臣课业较优,侥幸得列头名。” 皇后看看其余三人,好奇地问:“你们几个可有不服?” 廖缪缪躬身道:“古人云:‘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大师姐学问渊深,热心助人,上为女师分忧,下对我等助益良多,我等又岂会因年齿小事而有所不敬呢。”她趁机引经据典,表示自己博学多才,很适合辅佐太子。 皇后点点头,又问:“你们是何时入的毓秀堂?” 李善用回答:“臣等同时拜师,都在四年前。” 皇后随口又问:“那么你们入毓秀堂前,都在何处当差?” 这个问题一出口,原本还算轻松的气氛一下子就凝固了。 沈婆婆暗叫一声“坏了”。有教无类是毓秀堂开创之时便立下的规矩,无论是经选秀进宫的良家子、因故遭贬谪的宫女,甚至是因罪籍没入宫的官婢,只要能通过毓秀堂的考核,便可一步登天获得女官身份。正因如此,弟子入堂前的身份在毓秀堂是一个禁忌,也因毓秀堂弟子多年来遍布宫廷枢要,而成为整个宫廷的禁忌。这个不宜问及的禁忌,她忘了提前嘱咐一声,谁想就被皇后直愣愣地问出了口。 皇后见李善用沉默不答,还在奇怪呢,侧头瞧见沈婆婆在一旁冲她杀鸡抹脖地使眼色,知道自己恐怕说错了话,犹豫着问:“怎么?不能说吗?” 李善用刚才沉默不语,倒不是故意冷淡,而是觉得这问题棘手,难以措辞。这会儿见皇后有所醒悟,便想了一句说辞,躬身回道:“娘娘垂问,臣岂敢不答。臣等入毓秀堂前是陛下治下之民,入毓秀堂后便是辅佐娘娘之臣。” 这句话一出,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殿中原本近乎凝固的气氛,重新轻松起来。沈婆婆冲李善用感激地点了点头,没想到这孩子如此有急智,一句话说得极漂亮,给皇后娘娘铺了个既平且缓的好台阶,让她下得舒舒服服。 皇后自悔失言,正想再说点什么描补一二,却有人进来通传:“史贵妃前来觐见,正于殿外候旨。” 这时机掐得真好呀!皇后暗自生气,要是刚才冷场的时候来,多少算个救场的机会;要是再晚点儿来,授职已毕,也不怕听她几句风凉话。偏巧赶在这个时候过来……皇后明白了什么,默默垂下了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