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这位皇后出身于博州谢氏,那是个传承了几百年的世家大族,早年间曾出过三孤三公。到了本朝,新贵崛起,门阀式微,不少威名赫赫的大家族渐渐衰落、泯然众人。 谢氏不甘没落,走了同是世家出身的先帝裴思后的门路,将长女送入宫,名为陪伴皇后,实则是借机与晋王培养感情,日后好嫁作晋王妃。 晋王是裴思后所出的皇长子、名正言顺的太子人选,只因皇上不愿过早立储才先封了晋王。谢家主打的如意算盘是让女儿成为未来的皇后,走外戚的路子重振家族。 谢家的盘算虽精,却没料到裴思后根本瞧不上式微的老牌世家,她想为儿子结亲的是文臣新贵、真正在朝堂上能有助力的人家。因却不过几代人的情面,裴思后表面上答允了接谢氏女入宫小住,只将她拘在清元宫读书、做女红,隔绝她接触晋王的机会,打算过上个把月就送她回去。 天下谁人不知,晋王妃就是未来的太子妃、甚至皇后,盯着这位置的何止谢氏一家,谢氏女入宫的那一天,无数的目光追随着谢家的马车入了宫城。 然而,谁也没料到,这位谢姑娘不是一般的女孩,主意极正、雷厉风行。她在宫里待了一个月,不曾顺从家族之意不择手段地攀附晋王,反倒相中了母家寒微的祁王。小姑娘在宫里凭着近水楼台的便利,干脆利索地把少年祁王撩到了手,然后毫不犹豫地拉着他去裴思后面前表明心迹。 裴思后一听,正中下怀,立即顺水推舟,赐婚谢氏女为祁王妃,令大宗正司从速筹备婚事。待谢家得知消息时,旨意已下,一切尘埃落地,彻底回天无力。 传说,当年谢氏家主因为靠嫁女振兴家族的如意算盘落空而十分恼怒,对回家待嫁的女儿极其冷淡,甚至连嫁妆都刻意简薄。婚后,谢家与祁王府也没什么来往,只逢年过节的时候走个礼,维持个面子情罢了。 奈何谢家主的眼力着实不及女儿,没过几年,先皇宾天,晋王失势,裴思后自尽,最终得了皇位的,居然是之前不显山不露水的祁王,几年以后更是以雷霆手段铲除了晋王府。谢家主登时吓出了一身冷汗,庆幸起女儿当年的选择,便又软下态度让家中女眷投帖求见,想办法弥合裂痕。 俗话说,女儿肖父。谢皇后的性子与她父亲一样坚毅冷硬,眼睛里不揉沙子,出嫁多年硬是从没回过娘家,哪是说弥合就能弥合得了的。就连皇上登基以后,循旧例欲赐爵后族,谢皇后都极力劝阻。皇上不愿皇后面上无光,坚持赐爵,结果被皇后甩了大半个月的冷脸。 “皇后与娘家不睦是朝野皆知的事,先前承恩公府几次奏请皇后省亲,不是都被清元宫驳回了么,今年怎么转性了?”梅夷光一边说一边陷入了沉思,脚步越来越慢。 “怎么转性了?”廖缪缪比出一根手指,哂笑道,“因为儿子不争气呗。就凭皇上与皇后年少时共患难的情分,咱们这位太子呀,但凡略过得去些,也不用皇后为他操心了。 “偏偏他文不成武不就,又生得痴肥貌丑,空占着储君的名分,连二殿下的脚指头都比不上。如今两位皇子一日大似一日,眼看着快到出阁的年纪了,皇上对太子越来越冷淡,对二皇子却宠爱愈甚,你说皇后能不着急吗?” 说到这儿,廖缪缪咂了咂嘴,下了结论:“少年夫妻又怎样,到了这种时候还不是得靠娘家帮衬。” “时间过得真快,算算二位殿下再有两三年就要到出阁的年纪了。”梅夷光幽幽地慨叹道,“想想上一代的争斗才过去几年呀,这一代又要开始了。” “啧啧,”廖缪缪说,“只盼这一代能太平些,别像上一代那样弄得血雨腥风、人心惶惶的。” “嗯?上一代怎么了?皇上不是奉先皇遗诏登基,名正言顺吗?怎么就血雨腥风、人心惶惶了?”章九辂一头雾水,十分困惑,左右看看其他三人的脸色,声音越来越小,“我……我说得不对吗?” “现如今像你这么单纯的人可真是不多见了。”廖缪缪被她这稀里糊涂的模样逗乐了,拍拍章九辂的肩膀,喜闻乐见地说,“你说得非常对,没错,就是这么一回事。保持住!” “啊?这怎么保持?我……尽力吧。”章九辂挠了挠后脑勺,“善善,你说呢?” 李善用虽未亲历,却正是上一代皇子争位的牺牲品,那三人肆无忌惮地议论帝后、皇子与储位,聊得津津有味、滔滔不绝,她却只感到不寒而栗,连甜甜的太平团都吃不下去了,默默拿油纸重新包好,留着以后再吃。 见章九辂问到自己头上,她只得轻轻一叹,低声道:“古人云:大德曰生,大宝曰位。胜者兼得,败者全失,事关前程和身家性命,谁敢不尽心竭力、无所不及用其极?只可惜了无辜者的性命。” 廖缪缪犹自滔滔不绝:“我看皇后拉拢娘家也没什么用,谢家早就不是当年盛极一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