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瑶低头揪着衣角，没有注意到毗昙表情的变化，开口道：“这些天，我脑海里隐隐约约有些模糊的画面……我好像身处在某处幻境里，里面有三男三女……男的头发五颜六色，千奇百怪，女的面容姣好，身材凹凸有致，特别是胸……咳咳……反正很美艳就是了。他们叫一个穿着黑色衣袍，面色苍白如鬼，样貌丑陋的人为主人……”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下，偷偷抬起眼皮，观察了下毗昙的反应。
毗昙眉目微敛，碧玉佛珠轻转起来。
经过玉瑶这么一描述，他立刻想到了裴辛和追随裴辛多年的六名魔将。
“然后呢？”他望向她，出声询问，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幻境里的我想回青徽宗，都逃到出口了，结果被他拦住了！”
玉瑶指着床上的屠康，一脸气愤道：“两次！整整两次！就差那么一小步，我就能顺利离开幻境，回到青徽宗，都是他把我拦住了，还出手打我，把我关起来，不让我回青徽宗！”
毗昙一愣。
还未来得及开口说些什么，就看到眼前的少女倏地抬起头，唇角抿直，一双明眸清透水润，倔强道：“就因为这样，我都恨死他了。你说，换成是你的话，你会不会打他？”
毗昙垂眸看着她，没有说话。
如果是这样的，他倒是能理解玉瑶三番四次偷偷溜进房间的举动。
不过理解归理解，在他看来此举不可行，更不提倡。
他沉默了片刻，板起脸，神色严肃道：“下不为例。”
目光触及毗昙温和却暗藏锋锐的眉眼，玉瑶恹恹地“哦”了一声，看上去有点儿无精打采。
毗昙顿了下，补充道：“一味放纵自己出手伤人，让自己沉溺于恨意里，只会陷入自苦中，最终迷失自我……有什么事情，可找灵锡宗主，也可找我做主，没必要全部自己扛。”
“啊？”玉瑶有些迟疑，“找……你？”
她知道毗昙尊者心善慈悲，极少拒绝别人的请求。但，从没想过他会这么热心啊！
说实在的，玉瑶有点儿感动。
为了不辜负毗昙尊者的好意，她略微思考了一下，忸怩道：“那、那我能不能去地牢看看裴辛？我在凡尘界的时候，常听人说，要是失忆的话，经常接触一些熟悉的人事物，或者看看内心恐慌、憎恨……等等能让人情绪产生波动的东西，指不定就能恢复了。”
说到这里，她抬眼看向毗昙，眼神明亮道：“根据脑海里那些若隐若现，稍纵即逝的画面，我觉得我看到的那名黑衣枯鬼有可能是裴辛，我想去看看他，试试看能不能找回记忆。”
确实有通过刺激，找回记忆的这种说法。
毗昙沉吟了片刻，微微颔首，答应了她的请求，从袖袋里掏出一块巴掌大小的金色令牌递给她，嘱咐道：“凭借着此令牌，就可以随意进出地牢。”
玉瑶双手接过，整个人都高兴起来，喜滋滋将令牌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一扫之前的低落。
前后情绪转变得太快，毗昙差点以为今晚的一切都是她精心设计好的。
这念头刚起，就看到面前的少女一僵，好像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立马恢复成原来的扭捏模样，握着令牌，有些害羞道：“谢、谢尊者。”
毗昙微微摇了下头，示意她不必客气。
“天色已晚，若、若无要事的话，晚辈就先行告退了，尊者早点休息。”
“嗯。”
毗昙微微颔首，想了想，不放心嘱咐道：“往后，不可再……”
话还没说完，就被少女打断，只见少女手握着令牌，眉眼弯弯道：“不可再动手打屠康，不可胡乱惹事，进入地牢要小心，不可靠近、惹怒裴辛……尊者，我说得可对？”
她歪着脑袋看他，黑眸水润明亮，宛如天上的星子。
毗昙轻轻“嗯”了一声。
“我知道啦。”玉瑶应了声，朝他行了个晚辈礼，一蹦三跳地离开了房间。
毗昙站在原地片刻，望着她的背影，心里的怪异感徘徊不去。
他垂眸思索片刻，忽而笑出声。
真是……
失忆了都不消停，算计到他头上来了。
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笑意却是不减，如三月春风拂面，和煦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