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刺史忙得焦头烂额仍然腾出时间送一送缪泠,当然呢无事不献殷勤,快到城门时终于忍不住开口:“若是将来大难,缪都尉可能借些粮食?” 缪泠没有给出肯定答复,打太极般说道:“庄主有大智慧,晁刺史可信他。” 晁刺史表现得有些急功近利:“可他没粮食啊!又不能凭空变出来。” 缪泠却很有信心:“从前林晟说他一人可抵千军万马,自然也比千万石粮食更有用。” 林晟在一旁听着很不是滋味,觉得缪泠故意加一个“从前”的前缀,把他和“从前”的林晟区分得特别清楚。 他幼稚得策马走在车窗边,跟缪泠吵了不短的一段路。说吵架不太准确,只是他一个人得吧得,缪泠一句回应也没有。然后陈颖拍马过来,他就怂得躲开。 过了会儿,张进来到车窗外代为道歉:“小姐恕罪,是俺没把二公子教好。” “当初二公子昏迷三个月才醒,他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会,连话也说得不利索。俺想坏了,这模样回去就算有九条命也得玩完。俺没文化,但努力请了先生教二公子识文断字学大道理,可惜那先生看来水平不太行。” 风雪呼呼,张进的声音并不总是清晰地传进车厢,不过并不妨碍缪泠准确地接受信息。 缪泠微微探出头,打断道:“你做得很好,庄主刚刚称赞你。” 把他说得害羞到困窘,才换个话题:“你的手怎么样?现在练单手斧吗?” 张进苦恼地说:“不好,单手斧站不稳。” 重心完全向一边倾斜,当然不稳。 张进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好意思:“俺当初要是直接把二公子带回来交给小姐照顾,小姐肯定教得好,断不会让他变成这般模样。” 缪泠没搭腔,张进接着说:“小姐再看看呢,二公子还是挺好的人,就是跟渔民在一起学得有点儿粗野。” “其实这一年来一直不断有人寻找二公子,俺少掉一只胳膊不敢硬碰硬,只能躲着。岛上也不尽安全,最妥的方式就是跟着去深海捕鱼的船队。出去一趟至少俩月,每天醒来四周都是白茫茫一片海水,再牛逼的探子也找不到俺们。” “整日面对一船的糙老爷们儿,除了做饭的大娘,再没有一个女人,每天就瞎聊解解馋。二公子肯定是学坏了,不懂怜香惜玉。要不小姐再教教?” 虎背熊腰的大老粗,现在活脱脱一个为小夫妻说和的操心老阿姨似的。 缪泠安静地听他唠叨半天,趁他换气的时候打断道:“少说一些吧,仔细冷风都灌进肚子里。” 张进烦躁得挠挠头:“就应该等二公子完全恢复好再带他回来,悔不该听晁大哥的话!” 缪泠陷入沉思,张进一心为林晟着想,断掉一只胳膊也无怨无悔,称得上生死相随。怎么她就做不到呢? 原先还在心里怨人情淡薄,她不得不避走南方,而其他人安坐乌城、琼州、朴州,完全没有要陪她走天涯的意思,连句客套话也没有。 如今她对林晟又何尝不是如此?继续过好自己的生活,愿意帮他,但不打算让自己的人生因他而改变。 到底是理智,还是绝情? 从朴州府到琼州交界,行军大概十个时辰,平常慢慢走最迟两天也就到了。现在雪天路阻,连续行路三天才走完一半路程。 缪泠说:“不能等朴州完全断粮才开始运送,否则他们都不一定能活着等到救济粮。” 陈颖提议:“凡此以后送抵琼州的救灾物资,都匀一成到朴州。庄主说得有道理,就是不间断地输送,百姓觉得没跟外界断联系,就不会完全绝望。” 离云寨做山贼起家,晁刺史甚至不是朝廷封的官,因此跟其他州郡关系都不好。不像琼州是个交通枢纽,跟谁都亲密,多少能搞点儿物资。 黄昏时有百姓追上队伍求救,说是山村雪崩,大半村民被埋。林晟飞快下结论,说其中必定有诈:“朴州的百姓,怎不去官府求救?” 百姓:“正是赶去县衙的路上,老天垂怜让我等遇上缪都尉。” 林晟皱起眉头:“你怎知这是缪都尉的队伍?” 在林晟的认知里,他压根儿不知道官老爷长几只眼睛几张嘴,怎么可能随随便便一个过路百姓就能认出缪泠? 林晟质疑得认真,却只有张进陪着他探索真相。缪泠嫌他聒噪,回避几步吩咐常辛去救灾:“这场大雪才几天,没有雪崩的基础,大概就是房屋倒塌得多,村民描述夸张了。” 常辛走后,队伍继续行进。林晟不傻,知道自己被无视、被看轻,便开始闹脾气,整个人暴躁得不行。晚饭的时候莫名其妙砸一只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