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子回来当天自然要比缪泠进城时更有排场,半城人相迎。大公子似乎很惊讶,下了马车呆站会儿。 城门口文官站一堆,武官站一区,泾渭分明。武官们明显不愿相迎,表情不太好,装都懒得装。他们出生入死凯旋时都没这欢迎阵仗,对比着看怎能不寒心? 这是缪泠第一次见大公子,以前都是道听途说,印象里是个精明的人。真见着面却发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大公子斯文俊秀,甚至有点儿过于清瘦,风一吹就倒似的。 缪泠忍不住浮想联翩,大公子大概是病了,所以才不能上战场,大少夫人只是借口。病得严重,兴许不能人道……如此愧对妻子,难免多宠爱着些。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儿,忍不住跟清荷分享见解,把清荷气得掐小姐的腰:“可不行这么口无遮拦!什么叫不能人道!你懂什么?” 缪泠还未答,清荷抢白一句:“懂也不能说!” 大少夫人果然穿得隆重,一套红黄配色的坦领大袖衫,袖子轻飘飘直垂到地上。布料轻薄花色雅致但压着金线,在阳光下一闪一闪。 好看,真的好看,又风流清雅又富贵奢华,两种矛盾的美感同时呈现出来。可惜大少夫人今天没有对手,缪泠根本不打算争奇斗艳。 双方旗鼓相当、难分伯仲才有意思,一个人的比赛有什么看头? 缪泠如往常般穿一件短袖襦,下身是宽松式长裤,足蹬皮靴,好一副英姿飒爽的模样。她最近总陪宵刺史练习骑射,改良出这一身便捷舒适的服装。 一箭射中陀山,虽然是偷袭,也够她骄傲的。因此,练习箭法更加上心。 其他女眷知道大少夫人有意出风头,自然避其锋芒,一个个穿得中规中矩,甚至恨不得连夜捶打把衣服做旧。 女眷们哄着大少夫人,文武官员则捧着大公子,把这场和谈渲染得多么艰辛,全靠大公子力挽狂澜迎来这难得的和平曙光。 也不知大公子是真信了,还是借机生事,着急忙慌地跟卢国公说:“听闻父亲有意出兵攻打琼州,儿子以为万万不可。百姓与将士好不容易盼来和平,刚能喘口气儿,如今正是厌战情绪高涨。” 卢国公脸都快绷不住,嘴角仿佛被两股力量拉扯着,见着儿子平安归来欣喜,听到这话又来气。 缪泠低头窃笑,这是她第一次见卢国公表情失控。 不是她偏心林晟,而是这乌城上上下下、从里到外就没人喜欢大公子夫妇。按说大公子身姿俊朗、仪态端正,说话不高明也不至于颠三倒四,怎么能这么让人不待见? 缪泠的脑子里又蹦出那俩字——落伍,大公子夫妻都有一种浓烈的落伍之感。譬如大公子今日回家,姿态一点儿也不见松弛舒展,去别国出访似的紧张僵硬端着架子。站立时梗着脖子打开肩,行礼时背脊直挺挺地折下腰…… 像唱戏的,而且是第一次登台紧张得四肢僵硬的戏子。 他缺少松弛感,别人也跟着紧张,生怕言行有失让他退回后台。大公子向武官打招呼时,一群人滑稽地摆出友善的笑脸,像山贼哄小孩。 他跟大少夫人真的绝配,气质也像,难怪那么相爱。官员们哄着大公子,内院宠着大少夫人,平常抱怨时发现“怨”的源头是大少夫人,都会马上改口圆回来。 乌城真的是打从心里想抬举这对夫妻,然而对于无能之人,许以高位是种残忍。 见过大公子本人,缪泠更加理解林晟为什么一再退让。反正大公子的资质明摆着难成大事,不足为惧。这时候着急把大公子挤下来,只会多添一个不择手段、急功近利的的负面印象。 林晟确实什么都不必做。 城门迎接,晚上设宴,还是那老一套流程。缪泠觉得没劲儿,主动说自己新招的几个杂耍艺人可在酒席间助兴。 凝竹急得劝:“世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有人从中作梗……” “怎么作梗。”缪泠笑问,“刺客顶替艺人入席?” 凝竹慌得摇手,可不敢想得这么可怕。她只是觉得可能有人破坏演出,让助兴变扫兴而已。这种情况跟缪泠所说的一对比,确实不值一提。于是不再阻拦,大不了演砸了呗! 缪泠笑道:“放心,他们都是老艺人,什么样的捣乱没见过呀!” 凝竹当然不放心,并且紧急培训一下国公府的规矩,以及讲解府里哪些人千万不能得罪。 杂耍艺人中有一位徐三娘会顶碗的绝活,站在一丈长的高跷上,身姿翩翩飞舞。脑袋快碰到房梁,仿佛嫦娥要奔月而去。 四位女子踩在半丈高跷上起舞做陪衬,另有同伴把瓷碗一个接一个扔上去,三娘伸手接住稳稳地垒在头顶,已经垒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