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兜头而下,很快将他全身打湿,身后的黄奴没有跟上来撕咬,也没有发出吼叫声。 这本是意料之中。 除了那只名唤女萝的灰色地厌还在坐立着,警醒着看着自己,松紫和其他细犬已经恢复原本趴着的状态了,乖乖的卧在廊下守着房中的崔姝。 它们在等着房中的主人醒来。 对于他这个不算熟悉,又不算陌生的人,它们没有闲心去管。 谢柯于快步走去了马厩,他知道那里一定有一匹甚至是几匹马。 崔姝会骑马,他听她说过,还曾与自己说过,她养的那匹名叫赤云的马儿是如何的听话乖巧,日行千里,是一匹不可多得的好马。 果不其然,枣红色的马儿正在慢悠悠的吃着槽里的干草和黄豆。 谢柯于咬牙解开了拴在立柱上的缰绳,牵着马儿准备跑马回长安去。 他抬首看看天,乌云堆积,不像是有要散开的趋势,他知道,这场暴雨估计会下很久。 那匹马却是个石头性子,鼻孔里喷着热气,甩着头不想让谢柯于靠近,还僵硬在原地不肯走,谢柯于去拽着缰绳,马儿发出长鸣,还是不肯向前一步。 他转身寻找,发现不远处的架子上放了黑豆,架子最外檐,突兀的放着两个叠着的油纸包,上面有麻绳捆缚,因为位置靠外,已经被雨水打湿一半,另一半还算干净,谢柯于不在意那东西,也没有打开看看的意愿,他从麻袋里抓了一把黑豆,将手摊在马面前。 马儿闻到香味,果然去吃豆子,谢柯于一手喂豆一手拽马缰,希望用食物诱使它出马厩,但马儿依旧不动分毫,只愿意吃豆子,却不愿意受他驱使。 他将那只抓黑豆的手拿开,那只枣红马便继续垂头去吃马槽里的干草,并不贪恋那一点东西。 他败下阵来,不肯再与一只畜牲置气,决定放弃骑马,独身走向了院门。 厚重的木质门扉被推开,谢柯于宛若重生一般,他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了眼前的两条路。 一条向正南,路尽头通向小山丘,路旁长满了杂草,几乎将整条路覆盖住,只露出点点泥土,哪怕大雨如注,也显得过分干净,一条向北,路道皆是泥泞,少草木而多细石,仿佛没有尽头。 他垂首,向北边行去。 手里还紧紧的捏住那枚小而精巧的钥匙。 脚底的鞋子还是那一双绣云纹的官靴,在泥路上行走十分不便,不过一会,鞋面便从白色被泥水染成灰色,暴雨未停,打在他发上,最终汇成水流流过他的下颚,再洚落在地上。 鞋底沾了越来越多的黏土,艰难抬步,他也有一些体力不支起来,他见前方有一梧桐树,树下依稀是一片草地,在风雨中飘摇着,准备去树底休息,再顺便将鞋底的粘土清理掉。 只要找到人家,走出崔氏圈地之外,他便能顺利回到长安。 可惜马失前蹄,暴雨击打在他面颊上和眼睫间,朦胧中视线严重受阻,眼前凸起的一块泥土让他以为是眼花,更多的以为是暴雨冲击下泥土的堆积,他没在意,抬脚踩了上去。 掉进那个长宽足足有三四米的巨坑那瞬间,谢柯于有些呆愣。 手背被横在陷阱上的枝丫划伤,露出粉嫩的皮肉来,原本手中的红绳也挂在了陷阱口边缘处的枝丫上,脸颊也被划出血痕,这些都不要紧,最重要的是谢柯于发现,他脚踝脱臼了。 他使不上力,艰难的扶着陷井的土壁站起来,本想尝试着出去,钻心的疼痛传来,他也顾不上,直到体力不支跌倒,他知道自己如何都出不了这陷阱了。 眼睫半垂,他不知作何感想。 毫无疑问,这是崔姝的杰作,就是为了捉他的。 所以这个深坑恰好出现在这条本该通向长安的必经之路上。 没有这个,也有那个,他毫不怀疑这条路上还有很多陷阱等着他,恐怕那条通向山丘的路,也是如此。 崔氏圈地,根本没有人敢随意动土,而且这里少有人来,毫无疑问,她在等着他逃跑。 或者说,她早知道会有那么一日。 瓮中捉鳖,真是狼狈不堪。 都是她的戏弄,他真想问问崔姝,看他狼狈逃跑,再捉住他这种戏码真的有意思么? 折辱他,明知他不是真情还强做忍受,看他表演,玩弄于他。 平日里那些亲近,自己与她的那些亲近之举,自以为是她信赖了自己,都成了天大的笑话。 他以为自己善于玩弄人心,比起她来,真是自愧不如。 他又想起平日里她逗弄那条紫砂蛇的场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