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拎着裙摆跑向人群,背影轻盈欢快。
宁拂衣还未见她这么快活,笑意荡然上,她回头给了那女人双倍的赏钱,快步几步跟上苏陌。
庙市新鲜之物颇多,苏陌又因为了纱打开心扉,拉着宁拂衣头逛到了尾,宁拂衣也不厌其烦地陪着。
陪到最后,夕阳西斜,摊贩们纷纷拉车离去,苏陌也累得抬不起腿,转身坐在长街尽头,一块干净的青石上。
宁拂衣也随她坐下,苏陌便攥着她手,侧身靠在她肩头,含笑望着五彩斑斓的碧落。
已经很久很久看不见污秽之物了,她也很久有再恐惧过,好像往前二十二载的水深火热,都是为了同衣衣相遇的这一半载。
她很满足了。
就是有些短。
“衣衣,幼时娘说,夏末同时看到第一片红叶的两人,便有着命定的缘分。”苏陌忽然抬手。
宁拂衣随着她的目光向上望,果然在二人头顶一棵繁茂的梧桐树梢,悄然挂了片红叶。
火热的红色混在一片青翠中,格格不入,且卓尔不群。
宁拂衣忍住了脱口的话,暗中勾起手指,于是树梢无风动,红叶翩翩落下。
宁拂衣抓起苏陌的手臂举向半空,苏陌便捏住了那片红叶,她惊喜地将红叶举在宁拂衣眼前。
“衣衣,你瞧!”她笑着跳起,青衣转成圆弧,脸上的花瓣灿然得耀眼。@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宁拂衣望着她身影,眼底逐渐湿润,伴随着浅浅的红。
“看见啦。”她笑。
——
宁拂衣以往觉得寿命长也是累赘,日子慢吞吞地斗转星移,活得久了,看什么都滋味。
来这人间走一遭,才晓得时间可贵,像吹过掌心的风,即便她有着滔天的通,都留不住半分。
沽南县回到山下的第二日,苏陌就像坏了根的花,肉眼可见地枯败下去。
起初她只是身子虚弱,到最后便连路都不太能走,每日躺在床上笑,看不哀伤之色。
盛夏末了,原野的翠色染上金黄,山中红黄相间,大雁时常成群结队落在河边,翌日又朝南飞去,只留下声声雁鸣。
再后来,秋色不再,寒霜结了遍地,枯草沉默地垂下头颅,天地都蒙了层灰色。
苏陌连笑的力气都少了,她每日几乎都在昏睡,偶尔清醒,就拉着宁拂衣的手不说话,好像怎么都看不够她。
这天清晨,天上飘下了冰粒一样的雪,啪嗒啪嗒打在窗上,宁拂衣被声音吵醒,披衣下床。
浑噩间,竟已是初雪,宁拂衣呆呆看着泛白的山河,将窗子严。
然回头,却对上晶亮的眼眸。
苏陌不知何时醒了,正清清醒醒地望着她。
“时辰还早,你不再睡?可是冷了?”宁拂衣说着便去拿棉被,被苏陌伸手阻止。
“不冷,还有些热。”苏陌浅笑,她往窗外看,“是不是,下雪了?”
宁拂衣点头。
“想,去,看看。”苏陌费力将手伸被褥,“你抱,好不好?”
宁拂衣不拒绝她,当即拿来氅衣,将苏陌严严实实包裹在氅衣里,然后打横抱起,踢开门走入寒风。
料峭的风吹得脸生疼,苏陌却毫不在意,她仰头望向灰蒙蒙的天,感受雪粒子打在脸上的触感。
“陪,坐坐,想,看雪。”苏陌说。
她颊很久有这样红了,看上去像提了几分气色。
宁拂衣忙拖来躺椅放在院中,打开院门,抱着苏陌坐在上,让她整个人都躺在己怀里。
她屋子的位置极好,只要开着院门便能看见远山,河流,田野,和山坡下孤零零的竹屋。
雪此时变大了,不再是硬邦邦的雪粒子,是飘逸的鹅毛,一大片一大片落下。
落在苏陌唇上,她便俏皮地伸舌尖,将其卷入口中。
“衣衣,前些日子做的药丸,你虽不是凡人,清心静气,总坏处。”苏陌用苍白的手比划。
“剩下的欠债已存好了,藏在竹屋柜中,你务必替还给秦家。”
“想穿爹娘留下的那件白衣,他们都葬在那座山下,你记得将也葬到那儿去。”
……
苏陌渐渐抬不起手了,她便失地靠着宁拂衣,看着皑皑白雪。
在她看不见的身后,宁拂衣已经咬着手背泣不成声,她浑身上下无处不在颤抖,难掩呜咽。
“衣衣……墓碑,你能不能,帮,刻字。”
苏陌的声音已经微不可查,像是即将睡去时的梦呓。
“就写,吾爱……苏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