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樊槐看出了两件事,一是丁康力大无穷,大胜于平时。他虽是农家汉子,本就健壮,但方才那掷凳之力,絶非常人可为,直如一条狂奔水牛将板凳撞飞了开去。二是这黑须公人成新并非一般捕快,一个寻常送囚衙役如何有这般能耐躲过如烈风般飞来的长凳?
正骇异间,只见张方倏地提刀在手。这腰刀他一直系在身旁,但樊槐也没看清他是以何等手法拔刀,刹时刀已在手中。他扬刀沉声道:”怎地此地有埋伏?”
成新摇头回道:”只怕却不是埋伏。”
满座客人给这突来变故惊得呆了。樊槐望着丁康,脑子尚未转过来,只吞吞吐吐叫道:”丁康!你…你干什么…“
这一向朴实达理农家汉一声不出,拾起桌上的青铜酒壶便往成新劈脸扔去,同时和身扑向张方。成新侧头避过,那壸直飞入厨房,似乎砸中了做菜的锅铛,发出一声巨响,里头忙着的伙计大声嚷嚷起来。张方手起刀落,往扑来的丁康脑门当头劈下,丁康的脑袋被这快刀加上自己飞身冲来之力登时竖劈成两半,刀刃直没至颈骨下缘,几乎没入胸膛。怪异的是他飞身冲来之力并未因脑门被砍而停住,身子依然往前冲了丈余,张方也被逼得急退数步,丁康这才砰然跌落地面,而张方的厚背腰刀也卡在敌人头颅之中,他力拔不出,发狠将丁康尸身往后踢得直翻开去,终得以顺势拔出腰刀。
这时两个公人靠拢,眼观八方,提防其他客人攻来,但奇事却在意想不到之处发生,死去的丁康伸出双手抓住张方的腿拼命拉扯,张方万未料到脑袋裂成两半之人居然能动手,意外加上惊骇,顿时几乎跌了一跤,但他显然久历厮杀场面,立时回过神来,飞快挥刀平削,将丁康双手斩断。他大喝一声,腰刀在手中笔直竖起,瞬间往下插入丁康胸口,再拔刀纵身往后跃上一张方桌,那双断手兀自孤零零抓在他腿上。
成新抄起原本倚在桌旁的朴刀,滴溜溜在手中一转,霍霍有声,他厉声高叫道:”哪个再敢妄动!”
他圆睁铜铃般大眼,横扫四方,一面瞅着在座众人,一面跃向那姓像的囚犯,朴刀一转,作势欲劈,沈声道;”像爷,这可对不住,你可得停手,收住这咒。否则我兄弟俩便在此将你交接与阎罗,寿春官府也不必去了!”
话犹未了,同伴张方突然厉声惨呼,只见他弯下腰去,状极痛苦,一手抓住自己腿间,彷佛受了重伤。原来那丁康被削断了的一双手仍牢牢抓着他的小腿,此时忽然施力紧箍,疼得他冷汗直冒。他拼劲想掰开那死尸手指,却无以藉力,只得忙以腰刀乱刺,却又了无作用。他闷哼数声,忽然咯地一声闷响,腿骨竟给硬生生捏断,人也自桌上跌了下来。
成新见事已至此,叹了一声,不再多说,抡朴刀横劈像舒治。怎知这囚徒听得刀带风响,竟连眼也不睁,依然口中念咒不停。眼看朴刀就要削落他脑袋,突然他身形往右微微一倾,朴刀差失半寸,托地一声斩上枷锁。那枷锁虽是坚硬红木所制,又怎能敌住这朴刀一击?登时从中裂开。
像舒治并不稍动,宛若没事一般,成新回刀急转,旋身疾往囚犯右侧横劈。只听一声怪叫,那店小二不知何时自厨房中冲了出来,手中捧着个硕大锅铛,和身便往那囚犯身旁扑去,成新的朴刀当地一声大响正中锅铛。这锅铛乃是酒肆店中所用,既大且重,朴刀如此往上硬击,刀口如纸般卷了起来。
成新万未料到此间另伏帮手,这时霍然明白像舒治可施咒术同时驱遣数名不相干之人。他心中惊骇万分,张方已折一腿,只剩自己一人可战,而这术士却可尽情驱遣众人对付自己,若要逃得一命,唯有击杀这黑衣大汉一途。
他勉力定下心神,高举手中朴刀,力贯双臂,往像舒治心口直贯而去。这投掷朴刀一招乃是骑军上阵时使的硬功夫,其中含有同归于尽之意。这一掷他使尽生平之力,势道极猛。朴刀刚出手,他向右横跨,拔出腰刀,自敌人左侧扑上,取他胁下。
樊槐在成新掷刀之前也已看出像舒治定然是使邪术,眼看双方战得险恶,自己乡亲已死一人,店小二可能也命在倾刻,这一切可说都是拜这囚犯像舒治所赐,两个公人只是自保。他原本不知应出手相助何方,但此时再不犹疑,提劲扬起手中圆锹。
眼看成新的朴刀即将穿过像舒治心口,店小二飞扑而至,举起锅铛硬生生将它挡了下来。但毕竟成新这一掷非同小可,刚猛的力道随着巨响将小二连同锅铛往后击飞,接着再将后头的像舒治撞退数步。
这时成新已攻至像囚左侧,眼看他腰刀如蛇般翻动,就要刺入敌人腰际,店小二在地上四肢一撑弹起,毫不犹疑将自己的脑袋迎向疾刺而至的腰刀。只听噗地一声,三尺多长兵器直插入他头颅,紧接着他扭身一甩,这脑袋便似紧握的一只大手,将腰刀硬生生自成新手中夺下。
成新兵器被夺,待要猱身赤手空拳而上,樊槐的圆锹已砸向像舒治后脑。他虽已年过七旬,但气力还在,盛年时行走江湖的霸气也不减当年,这一圆锹若是打实了,纵然如像舒治这般巨汉,也是非死即残。但就在那一刹那,樊槐忽然惊觉不对,自己全然看错了方位,差点将这无辜两岁小童打死,该打的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