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予这个孩子在四岁开蒙的时候,就展现出与其父母极为肖似的地方。 她是一个将诸晴求学时的一点即通,和何如孩童时的人嫌狗憎完美结合的孩子。 每一个教导过何予的老学究,最后都会摇着头对亭原侯道:“令嫒聪明是聪明,就是志不在此。” 这还是委婉点的说法。 有被何予这个顽童捉弄过的一位大儒,被气到干脆指着这个小娃娃骂“竖子”。 而一向跟亲爹一样大心脏的何予,则朝这位享誉天下的鸿儒做了个鬼脸。 这些传道授业已久的老师们一般遇到这种情况,都直接抄起戒尺动手了,但这个小孩是亭原侯的独女,谁敢对她上戒尺? 教不动这个学生,只能不停的换老师了。 在不知道多少次将满脸愤愤的老师请走后,诸晴令人将还在院子里上蹿下跳的何予叫到了书房。 “说说吧。”诸晴放下手中的文书,抬头看向脸上溅的泥点子还没擦干的何予。 “还是老一套嘛。”何予低着头嘀咕道。 “佑儿,我知道你有自己的脾气秉性,可这世上许多事情要学会求同存异,君子和而不同。再不济,你总要从老师身上学到应该学会的东西。”诸晴起身,走到何予身旁,半蹲下来,拂去她面颊上一点泥印,轻声道:“你不会想就这样一辈子在泥坑里打滚、在同龄人都去书院上学的时候,还大字不识一个?” 何予扁着嘴,犟道:“我就是不喜欢他们,他们教的东西不好!我不学!” 说完她便跑了出去,那头也不回的架势,像是在说“再也不要理娘亲了”。 诸晴无奈地叹了口气。 何予将自己关在了房屋里,也不知道她这样皮猴一样的年纪,怎么耐得下性子生闷气的。 还是何如寻了些奇技淫巧的小玩意,说了一箩筐好话,才将这丫头哄了出来。 没过多久,诸晴就接下明启帝给出的一个任务,要前往当年明启帝尚为太子时,为建兴帝派遣赈灾的地方探查。 明启帝即位五年,后宫无所出,膝下仅有一女。 尽管大安允许女子参政、这几年入赘之风蔚然,但国体相关,还是不敢轻言女帝之事。 时至今日,朝局关于这件事情议论纷纷,只是因为明启帝尚为到不惑之年,虽有异言但尚不成气候。 明启帝对此时欲早做打算,然而他却不想在诸姓贵族中找血缘亲近的孩子继承大统,毕竟明启帝正值壮年,安知日后不会再有子嗣?况且寻了别人家的孩子,父母不仅尚在人世,还都是位高权重的贵族,实在不能叫人安心。 思量一番后,明启帝便想在自己唯一一段不在这些朝臣视线中的时日里做文章。 他令诸晴去寻那一片有无在明启元年夏未婚生子的女子。 ——明启帝不在乎这个孩子是谁的,他只需要一个男孩稳定朝局。 他也隐隐有一种预感,此生不会再有子嗣。待他百年以后,还管什么时局动荡与否,这个位置归谁,只看他们的本事罢了。 也许他们诸家人,天生就带了几分疯劲。 明启帝对诸晴的说法是他曾经在流落时与一名民间女子有私,令诸晴去寻。 但这人的年岁、长相、住址一概不提。 明启帝当年失踪的事情就是诸晴一手策划的,他有没有机会跟谁“私会”,除了当事人还有谁能比诸晴更清楚。 她一番思量,便知道明启帝的目的是什么,也不曾多言——似乎在诸晴看来,这也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但这件私事只能由诸晴去办,绝不可轻易假手他人。 诸晴离开林宫后,想想自己家里那个“厌学”的小孩子,又是一阵头疼。 叫她爹去教她,父女俩不玩疯了才怪。 回到琳琅所后,正在将整理好的文书搬入库房的诸易听见动静,抬眼瞧见诸晴皱着眉头进来。 他头一次瞧见诸晴这般凝重的神情,还以为明启帝下了什么叫人为难的命令,赶忙上前关切道:“堂姐,发生什么事了?你看上去好像有些不悦。” 诸晴思虑片刻,对他道:“圣上令我前往雍城一带办些事情。” “雍城?一路上可都是崇山峻岭,实乃不毛之地啊。”诸易有些紧张地叹了口气。 “这倒不打紧。”诸晴挥了挥手,又道:“只是此去短则月余,长则半年。” 而后诸易听见诸晴难得长叹了口气,道:“佑儿前日才打跑了一个老师,这些日子我不在闵都,无人约束还不知道她要怎么快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