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新的乳母就来到何宅,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妇人,名唤婉娘。 何夫人虽是临时找的新乳母,却比上一个更加仔细考量过。这位新乳母性子温顺,还读过书、识得字,叫何夫人再满意不过。 婉娘也晓得主家里发生的事情,进来以后更加谨言慎行。 特别是还有何如这个鬼一样的家伙。他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新的乳母还没来,他就令落春院里的人时时察看乳母照顾佑儿的情况。 而他自己天还没亮就溜到兴安坊找诸晴去。 何城起来临上衙前随口问了句何如的去向,这才知道无所事事的混小子居然比他朝中大臣的亲爹还起得早,老早就跑出去,不知去向。 ——还能是什么去向,去兴安坊找诸晴去了呗! 诸晴尚为给事中时,将何如撵回来过一次,后边何如老实了一阵子,也跟从前的朋友们联系起来,大部分时候在家中照顾佑儿,偶尔出去赴约遛马。 昨天诸晴又撵一次,何城还以为何如能再老实一段时日,结果才顶一个晚上的效用。 气得何城吹胡子瞪眼,只道:“合该将这小子绑在家里!” 他又想到自己因为昨天拉不下脸,没来得及和何如说清楚,颇为懊恼。想着今日下朝回来一定要同何如好好掰扯掰扯,省得他再去做丢脸事。 另一边的诸晴早起收拾好,甫一出门就瞧见门口站着个人。 寅时刚过,外边就已经亮了,但许是因为昨日是个大晴天,晚上便起了风,今早起来外边灰蒙蒙,沉着水汽,一副随时要下雨的模样。 原先背对着大门的人听见了开门的动静,转身望过来。 诸晴露出几分“果然”的笑意。 方才只看一个背影,诸晴便有些熟悉的感觉,再瞧他转身的动作,不必看面孔,便知道是谁又来了。 她敛下神色,道:“何公子,我今日还需上值,不好逗留,抱歉。” 言罢,绕过何如要走。 何如赶忙拦她,道:“阿晴,我今日来找你,是想到昨天有件事儿忘记与你说了。” 诸晴撇下他,自顾自地走着,听见何如在后边说:“佑儿会叫娘了,昨天一晚上哭着闹着要娘!” 诸晴抿了抿唇,却未转身,只道:“令爱聪慧。” 何如本还想跟诸晴说昨天发生的事情,可诸晴已经走远,他不想一直追着诸晴,怕她会厌烦。 何城觉得何如痴缠诸晴,实际上何如顶怕诸晴觉得他在纠缠,对他厌烦。 也是因于此种念头,在诸晴上次撵他走后,他有近两个月不曾来找诸晴。 还是这段时间跟苏珉出去跑马,听他一番开解,何如犹如茅塞顿开,只觉不可轻言放弃,这才来诸晴宅前“有分寸”的纠缠。 只是因为要时时把握“分寸”,诸晴不留情面地离开后,何如往往只能卡住说了一半的话,眼睁睁地看着诸晴甩袖而去。 等诸晴走后,何如跑去敲她家的侧门,没过一会儿,侧门开了条缝儿,兰茵探头探脑地望着周围。 “我来拜见老夫人。”何如故作正经说道。 兰茵作怪般行了个礼,道:“是,我这就去请示老夫人。” 没大会儿,何如就被请进去,到主屋小厅与刘氏说话。 刚到南衙的诸晴还不知道何如正在松动自家“地基”,她走进闵都亲卫的衙门,没瞧见一个人。 思虑片刻后,诸晴皱着眉头走出衙门,站在门口静静等待。 日上三竿,诸涪打着哈欠来到南衙,还没到他们的地盘,就被门神一样的诸晴吓没了困意。 诸晴看了眼天色,对他道:“迟了三刻,进去吧。” 诸涪赶忙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蹿进门去,紧接着又被院子里一排排站着不动的人惊到,不明所以地跟着站在那里,小声问:“怎么回事?” “无事。”被他问到的人回道,“诸易叫我们站过来的,他说不想吃数落就乖乖在院子里罚站。” 诸易就是昨天领头刺刑部尚书的那个。 跟诸晴的亲缘较近,尚且可以做“堂姐”、“堂弟”的称呼。 诸涪撇撇嘴,道:“他是你们天皇老子?听他的话?诸晴、啊不,诸护军卫还没说什么呢,他倒是会拍马屁。” 他原先问到的人瞥了诸涪一眼,道:“那你别在这站着,进去找个舒服的地方坐着呀。” 诸涪又不是傻子,也没那么容易被激,当即道:“我困着呢,为了好好当差,出来站一站,醒醒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