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下省的官员可以说是除内侍外离陛下最近的官职。 ——比如裴允、杜妍这类谏官,就是归属于门下省。虽然一天到晚都在弹劾,有时候连皇帝吃了什么都不放过,但怎么能不算是离陛下近呢? 门下省衙门在禁中,共设给事中四人。 诸晴估摸着恐怕自己当多久的官,他们就要骂多久。 但是又同在一个衙门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诸晴还觉得这颇带些趣味。 每天看着裴允吹胡子瞪眼的。 诸晴这几天除了时不时收到一份弹劾她的奏章——因为全篇是指名道姓弹劾的她,一式两份的奏章,其中一份就直接送到诸晴这里。 诸晴一开始还会写几句“吾当勉之”的客套话,后边就直接批个“阅”扔到一旁,反正不管自己说什么,只要她还在做官,多的是人骂她。 陛下不松口,就算这种奏章把诸晴埋了都没用。 除了这些小事,诸晴在门下省几乎没遇到别的事情。 她的职责主要是封驳、顾问、谏议。 不过到任才几天,没遇上圣上下诏;门下省的侍中令只在她就职那天,来跟她认了个脸熟;谏议更别说了,现在满朝谏官最大的话题就是她了,她要上书谏议,恐怕会被所有的谏官追着骂。 所以诸晴在门下省,大多数时候就是跟同僚们挑拣奏章,将违误者驳回,并把其它部门相应的奏章择出来,待小吏将这些奏章各归其处。 有时候正挑着,身边的同僚就会递给自己一封奏章。诸晴一看,弹劾自己的,便先揣进袖袋中,待闲暇时再写“阅”。 诸晴也会直接捡选到通篇弹劾自己的奏章,顺手盖个已阅,都不用麻烦别人挑拣给自己。 她知道张弛有度,这个官职已经被她谋来了,剩下的还需要徐徐图之。 更何况,诸晴也心知肚明,如今的情形,其实不过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罢了。 建兴帝被穹王摆了这么一道,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诸晴替他顶了骂名,建兴帝必然还是要对袭爵制度动手。诸晴提了第一次,倘若再提,容易引火上身,后边就看哪个勘破帝王心意的人,斗胆上奏了。 今日挑了一天奏章,诸晴回兴安坊的路上都在想自己看到过的奏章内容。 其间有不少关于闵田收尾之事。 半月前,这个案子就差不多了结了。闵都外的良田作为赃款被追回,因年代久远,当年失地者如今难寻,户部上书经陛下审批后,便设置凡能拿出当年票据、证明田地归属的,皆可领回自己的那块地。 也是因为发生了亭原君那件事,建兴帝想以此再挽回些名声。 是以这些良田最后还是没能全数进到皇帝口中。 不过这些地在收缴前,它们背后的主人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 犹如守宫断尾,虽不致命,也够穹王心疼一阵子了。 若是按门下侍郎先前的奏章所策,恐怕穹王可以毫发无损、隔岸观火。 这叫想通这一切的建兴帝,对门下侍郎也心怀不满起来。他觉得虽说诸晴也是瞎折腾,但她若不折腾这一下,都不能剜下穹王身上这块肉。 诸晴揣度着皇帝心思,一抬眼瞧见门口蹲着个人。 这回何如没在诸晴门前睡着。 ——他上次睡着也是因为被关在屋里,时时刻刻都在惦记着有人能给他开门,生怕他们夜间悄咪咪进来察看他的情况,而自己睡死过去。 诸晴看见何如时脚步一顿,不知为何生出了些回避的心思。 但她还是径直向何如走去。 何如热切地望着诸晴,只是瞧见诸晴毫无波澜的双眼,竟生出了“她兴许会越过自己进去”的念头。 好在诸晴还是在他面前停了下来,略俯身行礼。 这是同辈礼,何如虽不情愿,觉得这是假客气,但还是回了礼。 他对诸晴委屈地诉苦道:“我寻了你许久,亭……” 何如猛然顿住,他想起诸垣将将下葬,不敢再提,只道:“我爹娘不肯与我说你去了哪儿,我找了好几个坊,问了好多人,都没找着你。” “那你如何知道我住在这里的。”诸晴问道,声音里不带过多的情绪。 何如自然听出了诸晴这话宛如顺口问下,他心里忐忑了一番,嘴上却老实作答: “兴许是天天看我在外边找,我娘看我可怜,告诉了我。” 他在努力向诸晴卖可怜。 诸晴却笑了声,道:“你怎么傻乎乎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