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诸晴不想这件事如穹王所愿,轻易了结。 可笑诸晴当初不曾看清,只警惕新贵一派,甚至一度以为穹王参与其间,会为自己带来一线转机。 谁知道真正要她父亲命的,是这条不发一言的毒蛇。 诸垣下葬后不久,诸晴便自请建兴帝收回亭原君府。 她与母亲搬离了亭原君府,另在闵都卖了一处宅院。 有心人一看便知道,诸晴这是打算暗示建兴帝继续削爵一事。 穹王府内,穹王皱着眉头,缓缓落下一子。 他对面坐着一位不过弱冠之年的公子,风轻云淡的落子,而后笑道:“祖父,您又输了。” 穹王叹了口气,放松了神情,将手中剩下的棋子扔回原处,笑道: “年纪大了,思虑不周。” . “晴儿……” 诸晴迷茫地环顾四周,向着前方走去。 “晴儿。” 一张脸忽然出现在她面前,头顶的血窟窿直挺挺的撞进诸晴的眼中。 诸晴猛然惊醒,捂着胸口急促地喘息。 神思安稳下来后,诸晴缓缓弯下了腰,在灵堂里不曾落下的泪,流转了无数时光,裹挟着往日种种,于午夜梦回间汹涌而出。 诸晴狠狠咬住虎口,止住自己难以抑制而倾泻出地哽咽。 怎么敢的……他怎么敢的啊。那样一个怕疼的人,怎么敢撞上去?他得有多难受,才会夜夜入梦,前来呼唤自己。 死了一个微不足道的老纨绔,保全一堆尸位素餐的蛀虫,多划算的买卖。 穹王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诸晴夜色中的双眸呈现出浓烈的黑色。 她偏不要穹王如意。 第二日,诸晴再上一奏,直接将整个闵都炸开了锅。 自诸垣身死后,建兴帝许是出于愧怍,特许了诸晴一道上书通道,可随时向皇帝寻求帮助。 诸晴两次动用这个为她特开的渠道,却是在说同一件事。 上一次,诸晴将罪过揽在自己的父亲身上,替皇帝承担了骂名。 这一次,诸晴直言他尸骨未寒的父亲德不配位、虚有其职方招此祸乱,并以前朝往事为鉴,恳请圣上令皇室宗亲降等袭爵。 众人皆骂诸晴对其父敲骨取髓、罔顾人伦。 死了亲爹能帮着凶手说话,如此冷情无义之人,叫那群背地里下黑手的新贵党们都自叹弗如。 何城在诸晴第一次上书时,觉得诸晴是个聪明人,晓得这天下只有一个主子,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诸晴第二次上书,却让何城有些心寒,他长叹一声,暗道:她确实聪明,只是如今却不像个人了。 但此举却深得皇心。 建兴帝巴不得有个人替自己背负骂名。 毕竟这世上没有谁不顾及自己的名声,他在朝中的刀虽好,却总是瞻前顾后。 建兴帝在诸晴身上看到他一直想要的东西。 诸晴会是一个最好的佞臣。 于是在诸晴上书不久,建兴帝下诏征召诸晴入朝。美其名曰感其才华、念其坎坷,特许其以生妻之名为官。 甚至极为大方的直接给了诸晴一个给事中的职位,位居五品。 给事中隶属于门下省,为门下省重要职位。 诸晴摩挲着手上的诏书,冷笑一声,自语道:“这是想让我和他的刀碰一碰啊。” 建兴帝下诏之日,弹劾诸晴的奏章犹如腊月暴雪,一层一层地堆积到他的桌面上。 谏官们以裴允为首,告曰: 诸晴身为人臣,陛下德行有亏,不思进谏,是为不忠; 身为人女,父亲惨死殿中,她却谄媚圣上,是为不孝; 为人者,见而不悯,是为不仁; 为女者,罹而不挣,是为不义。 一堆奏章轮番痛斥诸晴为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 除此之外,又藉由诸晴无核而入,不符往制一番议论。 可建兴帝乐得看到这样的场景。他要的就是诸晴臭名昭著、身败名裂,好替他去说无礼之语、做污秽之事。 他选在这个时间,征召诸晴,便存心帮诸晴把名声再往下推一推。 毕竟诸垣去世还不过月余。 守孝三年虽为礼法,可据实流变。但是父亲新丧,诸晴便出仕为官,少不了挨一顿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