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雁城,官邸里已是一片狼藉。 来不及带走金银细软多被劫掠,好在只有官邸遇袭,城中百姓并未罹难。 下仆在收拾房间,诸晴便坐在院中等候,她正想着红黛去了哪里,又由红黛想到了它那不着调的主人。 正巧她一抬眼,就看见全然将红黛抛之脑后的何如,他跟陆沉手下一名士卒勾肩搭背晃了过去。 诸晴下意识起身,但想到何如在外交友与她干系不大。 更何况这名士卒她在营中见过,颇为周正,不似奸邪之辈。 她垂眸坐回去,这时候芳絮到她跟前,细述房中少了哪些东西,诸晴便将何如暂且搁置到一边。 . 五月底,尘埃落地。 等将雁城叛官罪行罗列完毕,押送回闵都后,陆沉便要带着她的兵马退回北塞。 但何城的任期还没到,还得留在雁城。 雁城里真正参与谋反的人也不多,但是参与军马以次充好售卖北塞的官员一抓一大把。 ——毕竟陛下装聋作哑,被外派到雁城这个苦寒之地的官员大多想靠这个捞一笔。 情理之外又意料之中的是,各种证据表明方玔并不在其间。 他就是个点卯混日子的普通官员,从未参与过这些事情。 但是,当日前去截杀何如诸晴之时,领头的就是方玔。 这可真是令人啼笑皆非了。 诸晴因夜色昏沉又时间紧迫,加之对方蒙面,是以除了那支断箭,诸晴没得到任何可以指明对方身份的东西。 而何如和何夫人是在第二日见过方玔的,结果愣是没记清他长什么模样。 诸晴当时在垠城分明还领着何如细细回忆过,结果他那夜再见到方玔还是完全不认识的模样。 得知这些事情后,诸晴气得想揪住何如的耳朵狠狠的骂他一顿。 但到底还是没骂他,毕竟何如是一向如此。 只是诸晴看了眼何如,却将目光又放在芳絮身上。 芳絮察觉到后,朝诸晴微微行了一礼,看上去颇为疑惑不解。 又有谁会觉得一贯谨慎的人不能一时不察呢? 何城也是没想到事情竟会是如此结果。 当时他拿断箭试探过王知府,确认王知府不知此事,又想到制箭一事由程旦所领驻军负责,便疑心是程旦所为。 他又先入为主,认为前去截杀家眷之人一定同雁城之事有关,所以并未怀疑到履历清白的方玔身上。 更何况,方玔同他可以称得上有一段师生情谊在。 在雁城,方玔又是毛遂自荐,为起初毫无头绪的何城提供了些许线索。 他怎么可能怀疑当年那个在闵都满腔热忱、惊才艳艳的少年郎? 谁又能想到,那个谦卑的称呼自己“老师”的青年,意在让他家破人亡。 这也让何城颇受打击。 方玔已然伏法,他谋杀不成,何城家眷又无身有官职者,依大安律应判牢狱三年,但因诸晴是上了玉碟的皇亲宗室,方玔被从重处罚,判处流刑三千里。 判决下来后,何城去狱中见了方玔,具体谈论了什么他人不得而知,只是他出来后颇有些神思不属。 . 何如在雁城的酒肆定下宴席,宴请他在陆沉军营里认识的新朋友。 明日便要随军回北塞的许杨顺便带了一群军中好友来蹭酒喝。 何如在闵都就是出了名的人傻钱多,他自己也不在意这些,自然没有人替他在意。 反正何城有钱。 虽然做了官以后不准经商,但何城手脚又没有那么干净,江城何家就是他立起来的,所收商租地税大多进了何城的腰包,有的是钱给何如挥霍。 战事已歇,军中无事,是以这些士卒们喝得伶仃大醉,纷纷同何如称兄道弟起来。 何如也是来者不拒,这边拍一拍哥哥,那边叫嚷着兄弟,就是一口酒也不喝。 一开始,因着是何如结账,为朋友践行,尚存理智的兵卒们也不好为难,等酒气上头却顾不得那些,一个二个的端起酒碗劝酒。 何如喝不惯酒,不停推拒。 但军营里出来的人,喝蒙了脾气也上来,没得闵都那群公子哥好说话,围上去硬要灌酒。 何如在雁城熟人不多,与他算是相熟的许杨这时候已经醉倒,眯着眼睛将睡未睡。 就在他为难之际,阁子门口传来熟悉的清亮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