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宝钗想通关节,愤恨道:“一个小儿,一个贫女,究竟有何好处,老太太这样帮他们!” 薛姨妈见她喘得越来越厉害,反劝道:“就如你说的,他们一走,府里好处再挨不上,还是好事呢。还有琴儿,那个既要走,她也不必留着!” 宝钗道:“琴儿事小。我是怕蝌儿背着我们,和贾芸贾蔷胡羼。还有邢丫头,她一手绣活实在出众,若娘娘还需她刺绣,老太太自然护着。” 薛姨妈愣了半日,发狠道:“左右已撕破脸,不如把那小崽子叫来,逼问个明白!” 宝钗双手按住胸,把那喘强压下去,摇头道:“果然这样,他更有理走开。 我知道妈妈心思,你要蝌儿帮哥哥做事,不许他离开家,实则不为缺人,只怕他盖过哥哥。” 薛姨妈从未在女儿面前遮掩心病,闻言点头道:“正是!我又不少家人奴仆,干么非要他!都为蟠儿混账种子,他若争气,我何苦枉做恶人。 你祖父留下的家业只有那么大,一半还是你二叔挣来的;过后老三老四闹窝子,也亏你二叔弹压。所以上回伙计吃醉酒,才胡吣家业该你叔叔得! 你父亲呢,是个没口齿的老实头,较之你二叔,就不大讨你祖父喜欢。 再说你婶子,论家世,我不知比她高过多少,偏家里老老少少都只喜欢她。到我这里,不是赔笑趁钱的,就是求王家办事奉承的。我就不信,我哪些儿不如她! 再下一辈,蟠儿不用提。这辈子,我不指望他多出息,只盼他盖过蝌儿,也就瞑目了。”说着执起宝钗的手,流泪道:“我的儿,幸亏有个你,不然我活着什么趣儿。” 宝钗亦不愿薛蝌出头,只因祖父家训:薛家子孙不论男女嫡庶,一概能者为上。 若薛蝌强似薛蟠,又不能为薛蟠所用,薛家可真要易主了。那时上负先父,下亏子侄,纵然志比青云,却无攀缘天梯。 但若薛蟠坐稳家主之位,产业一手把持,族人听从调遣。少个小小薛蝌,倒也不打紧。 于是劝母亲道:“只要承家之人是哥哥,蝌儿尽他去。我知道妈的心里,哥哥得十份儿,他该一份不得。依我说,哥哥得十份儿,蝌儿得一半份儿,再一辈子助着哥哥才好。 这会子辖制他,只为叫他不赢过哥哥。待哥哥出息了,或侄儿长成,漏给他一星半点,他还感恩戴德。或者他在北疆南国,一辈子不回来,那时便富比石崇,也不碍我们的眼。” 薛姨妈听说,愈加双泪齐流,叫道:“我就是不甘心!就算蟠儿是家主,就算蝌儿淹流海外,只要他比蟠儿好,我就忍不得!若那样,还不如拿刀子剜我的心,只怕疼得好些。” 宝钗头疼欲裂,勉强道:“既如此,妈就该督促哥哥,让他长进,然后一边压着蝌儿,就好了。” 薛姨妈呜咽道:“我平日还不够督促他么,只是没用。” 宝钗长叹口气,苦笑道:“妈若有狠心,就让他去拂遥一趟。那一路经过五六个省,走一遭儿,何处产何物,谁好谁坏,谁贵谁贱,大致便有了数。 拂遥往南或往西,又有好几个番国。他各处逛时,既领略风土人情,又探知各方出产。以后走熟了,自己开个南货铺子,出息比当铺还高。” 薛姨妈唬得忘了哭,张大口猛摇头道:“胡说胡说!那是什么地界儿,瘴气、蚊虫、湿热,哪个不够人受的。你哥哥从小没吃过苦,如何经的?” 宝钗道:“不吃苦中苦,难为人上人。哥哥辛苦一趟,后头就好了。 他不去,蝌儿可去了才回。我方才说过,他跟府里几个爷们走得亲近。倘或外头鼓捣什么,或搭上什么人,他又会酬弄世务....” 薛姨妈不待听完,打断道:“说得他这样好!我还不信,一个毛孩子,无钱无势的,几年内就能支应门庭?” 宝钗道:“所以趁他力薄时,我们要占先机,别等蝌儿立家起业,再后悔晚了。” 薛姨妈踌躇半日,道:“不如我问问你姨妈,看府里有什么轻快来钱的营生儿,让蟠儿参两股。” 想着又击一掌,道:“就是这么办好!你说南货值钱,西府里恰有南货铺...”说着便叫同喜:“把那对掐丝珐琅赏瓶寻出来,配个鲜艳匣子。仔细些儿,明儿我要送二太太的。” 宝钗见她这番行径,知道劝是无用的,索性闭了口,自回房歇息。 这里岫烟送别父母,自回园去。到了门口,守夜的媳妇正待关门,灯下看见岫烟,忙屈身问好,又亲自提了灯笼,将她送回去。 进了屋,迎面小螺端着水盆面巾往外走,岫烟低声问:“琴妹妹怎样?” 小螺也悄答道:“睡了半天,我中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