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王二夫人虽紧紧捂着春囊之事,奈何春杏死前大骂夏妈,言语中牵牵蔓蔓,多少带出些缘故来。 听的人中,有一等心细爱传言的,和她们素日行止一对照,哪里猜不出七八分?故而不过半日,园中已传得沸沸扬扬。 篆儿送别晴雯,进出园子一趟,家来就抱怨:“好几个婆子跟我搭话儿,一直问韩妈如何,韩奇如何。别人家的惨事,都当说书故事儿听呢?” 岫烟颦眉道:“那起子人,越是别人伤心倒霉事,她越听着下饭。别理她们,管好自己嘴便是。再有,这些天韩妈告假,你叫汪妈守好门户。” 篆儿答应着,又道:“兰官姐姐也要出去?真怪舍不得她。” 岫烟笑道:“既这样,让她去南雀胡同可好?张妈两口儿都年纪大了,妈身边也缺人。 只要拿到放奴文书,兰官又愿意,过去一点不难。如今手头略宽裕了,月钱我也能出。” 篆儿叫道:“她出去也是转卖,还不如去我们那里。太太好说话,活也轻省,哪有不情愿的? 我这就告诉兰官,让她欢喜欢喜。”说着一蹦一跳地跑了。 不多时,果然拉了兰官来,同行的还有文杏。 文杏请过安,岫烟也问了薛姨妈宝钗好。 文杏道:“我们姑娘说,韩妈家去办丧,一则没情绪,二则不便宜,不好安置兰官。故请准太太示下,让她园里多留几日。” 岫烟笑道:“还是姐姐细致,你家去替我道多谢。 再有二位奶奶商议,已把云姑娘搬去稻香村了,请姐姐放心。” 文杏也知宝钗走得急,把个湘云落了单,忙道:“姑娘还说呢,稻香村李家姑娘们出去,房屋便多了;秋爽斋原就宽敞,也极好。 不如问问云姑娘,看她喜欢哪处,和那里商量好搬去。还没来得及呢,就让大奶奶抢了先。”众人听了,都笑起来。 一时文杏走了,岫烟唤过兰官,问她可愿跟着蒋氏。 兰官截然道:“姑娘既发慈悲,还求救人救到底,把藕官也收下罢!我们情愿不拿月钱,一辈子白做活,报答舅太太和姑娘。” 一边“咚咚咚”磕了几个响头,流泪道:“这是我贪心不识抬举的傻念头。若姑娘见责,我还愿意出去,和藕官蕊官一处。” 岫烟不料她打这个主意,寻思半晌,方道:“这事不是一人说了算,还要问问藕官,瞧她什么意思。 我说出三件事来,你们觉得可行就行。头一件,我确实没许多钱,一并养活两个丫头,只能先给你们一个人的月钱,以后再补; 第二,你们需签下死契,若我不同意,不得赎身; 三么,我以后嫁去薛家,或许要带一个留一个。放心,我们都在京里,翁婿间时来时往地,大家常见得着。 你先去见见藕官,商议商议,再回答我不迟。” 兰官垂泣道:“多谢姑娘成全,我明儿就去寻她。再有姐妹们说,想蕊官豆官和我晚间说说话儿。” 岫烟道:“这也是该的,你去罢,只别太晚回来。”兰官又磕一个头,退出不提。 一时厨房送来晚饭,用毕,岫烟又将绷子检查一遍。 原来那屏风架子早前做得一副。贾母看后,说玳瑁镶得太花哨,夺了正色,不如紫檀压得住,急命匠役重打。故这刺绣仍在绣架上绷着。 篆儿也伸头观瞧,“啧啧”吐舌道:“姑娘,莫不把仙宫搬上来了?” 岫烟左看右看,亦觉此绣为平生头等佳作,乃负手仰头道:“知道你姑娘的厉害了? 以后我还要开个女学堂,专授刺绣。不管公侯小姐还是贫家女孩儿,只要想学都能来。 对内多门手艺,对外么,还可卖绣赚钱。 绣得好的,贩到海外番国,也显显咱们上邦风华。” 篆儿笑弯了腰,道:“那姑娘就是祭酒大人了?” 岫烟假嗽两声,正襟危坐道:“正是本大人。”说着,主仆笑做一团。 闹够了,因问道:“几更天了?兰官还没回来?” 篆儿道:“二更了,我过来时她刚回,失魂落魄地,两个眼睛肿得桃儿一般。” 岫烟叹道:“难为她,受这无妄之灾。” 篆儿道:“可不是?今儿汪妈妈说春杏死,是因为一个什么绣春囊。兰官听了,脸‘唰’一下又白又硬,真唬死人。” 岫烟道:“她是韩妈干女儿,自然更为心惊。都叫你们别议论了,怎么还说?”篆儿忙束手认错。 只说兰官一夜暗泣,窗纸透白时方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