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楼不高,只有四层的样子,从晋家新盖的小楼外抬头往上看,只能隐约看见后面漏出来的一点尖顶。卲衍悄无声息地踏入晋家院子,身后几人壮着胆子跟了上去。 漆黑的院子深处,通往钟楼的门廊里,悬着一个老式的黄色灯泡,灯泡被风吹得摇摇晃晃,萃萃的影子印在砖墙上,随着灯泡的摆动,她的影子没骨头似的扭动变形。 不知是谁正吊着嗓子唱戏,离钟楼再近一些,风便裹着几声隐隐约约的戏腔飘了过来。等几人眼睛适应了黑暗,他们能看见钟楼大门半掩着,有什么人正往外探出半个身子,直直地注视着萃萃。 “是小优的奶奶。”张璋压低了声音说道。 留着齐耳短发的小老太太抬起手朝萃萃招了招,她的手臂柔软得好像在水里泡了八百年。 “要拦住NPC吗?”岳小胖咽了口口水,小声问卲衍。卲衍企图借着月光仔细看清门里人的表情,表情专注,闻言摆了摆手:“再等等。” 好像不太对。 “你们在这等我,我走近些看看。”卲衍撂下这一句后,便贴着阴影,猫一样朝钟楼靠近。 近一些,浓重的腐败潮湿气息中,混杂着一股不知该如何形容的腥气,飘进卲衍鼻子里。 借着昏黄的灯光,卲衍果然看清楚了门里老太太的表情。 唱戏声中断了,老太太张开嘴,伸出长得过分的舌头,飞快舔了一下自己的鼻子。 她眯着眼,嘴角高高扬起,露出垂涎的表情。 “来呀,过来呀……” 老太太像是吊着嗓子,声线很细,却带着隐约沙沙的声响。 萃萃走得越近,老太太那半张脸上垂涎的表情就越是夸张。周围过于安静,卲衍隐约察觉黑暗中注视着这里的并不只有他们,她环视一圈,果然看见晋家两扇后门开着一条缝。 门缝里露出几张脸,他们头挨着头,脸贴着脸,瞪大了黑洞洞的眼睛,安静无声地紧盯着萃萃的动作。 卲衍眼睛一眯。 那几张脸就是晋家人,下午时卲衍见过。 萃萃被钟楼里的奶奶召唤,晋家人都看到了,也都听到了。 但他们不动声色只是看着,就好像……早就等着这一刻的到来。 随着萃萃一步步接近钟楼,钟楼门缝里露出来的那半张脸,也起了微妙的变化。 她的眼睛越来越黄,瞳孔逐渐紧缩成针状,高吊起嘴角的双唇越来越薄…… 月光之下,老太太露出来的半张脸上布满黑色鳞片,鼻子和嘴巴像是融化了一样毫无起伏,她那没有唇瓣的嘴微微开启,殷红的信子朝着萃萃伸了过去…… 她就要舔到萃萃的脸颊了! 卲衍俯身捡了块石头,朝着靠西边窗户那砸了过去。片刻后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老太太的舌头嗖地缩了回去,晋家那些比夜还黑的眼睛,也齐刷刷朝着发出声响的方向投去。 下一秒,西边有扇门被人从里头撞开,小优跌跌撞撞跑了出来,一把抱住萃萃的腿,朝着钟楼高喊:“奶奶!奶奶!” 粘稠的空气似乎在这一瞬间开始流动,钟楼门里,小老太太身形一僵,另外半张脸从门里露了出来。 像是皮囊里硬塞进了两个灵魂,她的另外半张脸皮肤上布满皱纹而非鳞片,眼角因为衰老而耷拉下来,嘴角挂着,凶神恶煞。 “滚回去!滚!” 萃萃像是失去牵引的木偶,散了骨头似的摔在地上,小优俯身抱着她失声痛哭,月光如霜,落在两个女孩身上,空气里似乎飘来一声浅浅的叹息。 再去看钟楼的那条门缝,里面已经没有老太太的身影,只余下一片漆黑,仿佛无底的深渊。 *** 这一晚,所有玩家都睡得胆战心惊,但事实上,自从卲衍几人各自回房后,赵家村一夜风平浪静,没发生任何事情。 第二天所有人挂着黑眼圈从屋里走出来,各个无精打采,却还要依照游戏规则,随村民去葡萄园摘葡萄。 岳小胖一个哈欠连着一个哈欠:“要命,昨天回去以后根本睡不着,下半夜好不容易闭上眼,又做了半宿噩梦。” 张璋也显得很疲惫:“我也……” 大家都不同程度地做了噩梦,但每个人梦到的场景并不相同。聊了半天,几人将怨念的眼神投向走在队伍最前面的萃萃。 这个NPC今天活力四射,仿佛昨天几人在钟楼前看到的场景是他们的一场相同的梦境。萃萃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此刻正从包里掏出防晒霜,到处问别人需不需要。 “看来昨天大家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