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小时候养过一朵地下城的特有生物银蝶。 银蝶产卵时会把幼虫产进植物根茎，这些幼虫会附生在根茎上，截留植物根茎输送的部分营养成长。 孵化需要十一个月，孵化出的银蝶只能活一晚。 那一晚，银蝶幼虫寄居的花朵会骤然开放，幼虫自根茎一路爬上顶端，在花蕊中起飞，将整朵花都映照上美轮美奂的白光。 像是月光洒在大地上。 因为地下城没有日光与月光，人们十分喜爱银蝶，并且以花为单位豢养、出售、欣赏。 别的小朋友都有，那么她也想要。 熙央求妈妈给她买一朵。 那是一朵预计还有五天就要开放的银蝶，卖家推销的时候这么跟她们说：“这都是我精心培育出来的，十分美丽，你不用费多少力气只要等着它开花就好了。” 她很心动，妈妈却说：“这样美丽的花，却只能开一夜，到天亮的时候无数的银蝶就会死去，这种转瞬即逝的美，你也要把它带回家吗？” 从带回那朵花起，一个倒计时就悬挂在熙的心里。 她既期待那传说中无与伦比的美丽，又背负着期盼它死去的愧疚感，以至于每天醒来看到那朵离花期越来越近的花，原本快乐的心也蒙上了阴霾。 花开那天，她坐在桌前看着那朵花费力地张开了雪白的凝着霜一样的花瓣，无数细小的白色光芒从花蕊中绽放开来。 熙没能像其他人那样惊讶赞叹，她只觉得生命一如浮游，月光一般的盛放不过是一场葬礼。 那之后她就明白了一件事。 如果一样东西注定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走向衰败，那就不要去向它投注目光。 不论是一朵短暂盛放的花，还是一念而起又一念而逝的爱。 这也是她选择成为一位建筑师的原因。 比起人类不算漫长的岁月来说，建筑如此永恒。 主办方的工作人员在熙办理出院的时候才出现。 她们已经等了好一会了，那两个人才擦着满头的汗跑过来。 没有主办方工作人员的签单她们就没法结账，虽然等的着急看他们来的这么狼狈，也没人抱怨什么。 跟医院这边结清费用，456跟工作人员说：“账单挂我名下就可以。” 从起床到现在几乎没怎么说话的熙突然开口：“用我的账户吧。” 她的脚虽然肌肉已经长好了却都是新生的嫩肉，还是要减少使用频率，这时候正坐在一个小凳子上很不起眼。 这一开口，众人都看过去。 熙重复了一遍：“用我的账户吧，我有医保，可以少花点。对了，手环什么时候还给我们？” 456没再跟她争论，反正也没多少钱，闻言也看向工作人员。 “这个。”工作人员有点为难：“手环暂时还不能还给你们。” “是有什么手续需要我们配合吗？”熙迫不及待地问，她几乎恨不得今天就回家，明天就让456跟他叔叔回他那个该死的娘家然后再也不要回来。 “我们来晚了其实也是因为这个。”工作人员试图委婉地传达清楚：“因为二位身份比较特别，民众关注很多，中途退出的话对于两边城市的居民来说可能都不太好解释。委员会这边讨论后希望二位继续参加竞技。” 其实不难理解。 456的头衔在前，她们的废土之旅肯定会有很多人关注，说不定记录影像还会被收集起来做宣传和纪录片。 如果就因为她的脚伤不明不白地退赛了，后面不管怎么处理都很麻烦。 她俩一起回地下城？云中城肯定不服气，会有人怀疑她故意受伤。 一起去云中城？地下城绝对会说所谓新战神怎么输不起。 要是一拍两散了，那他们更有的揣测。 从456被抽中的那一刻起，最好的结果就是她们一起走到光诺夫大陆的中央，在那里做出最后的抉择。 至少看起来公平又公正。 只不过要稍稍违背一下“申请场外救助就等于退出”这条规则罢了。 怎么不算公平呢。 某人带着叔叔回娘家的打算恐怕要落空了。 熙的脑海中蓦然闪过一个更可怕更黑暗的猜测：他这么干脆利落地申请场外救助，是不是也早就想好了借机提前结束废土之行，在结果尘埃落定之前就完成目的呢？ 毕竟在万众瞩目下嫁到地下城和避开公众目光的“嫁”带来的后续影响可是截然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