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衫松散垂在身上,像是要把身子压垮。顺着孟湘湘肩头,一路从手臂看下去,目光最后落在手腕上,红肿未完全消下去,仍留有可怕的淤青。 郑子潇一时不知说什么,神色却逐渐难忍,到最后抬起手,目光似是询问孟湘湘:可以吗? 孟湘湘便把手搭在他掌心。 他看着那本该干净无暇的手,心如刀割,痛到眼底发红。 孟湘湘只好道:“我还没哭,你怎么要哭。” “疼不疼?” “疼,你给我吹吹吧。” 她手不敢乱动,用肩头抵着郑子潇脊背,推搡他坐到床边,伸手到他唇旁。 郑子潇便垂头轻轻吹她的手腕。 他动作温柔细腻,捧着那双受伤的手,眉眼低垂,苍白又有伤痛的红,吹得孟湘湘心都碎了。到最后孟湘湘干脆收回胳膊,一头栽在他锁骨边,“你不知道,狱里我多害怕。” “是我不好。” 她感觉郑子潇的手在她腰间收紧,只能从他身上拼命汲取转瞬即逝的安全感。 “郑子潇,我好恨啊。他们打我,泼我水,拿竹枷捆我,我告诉自己,只要我扛下去,我就能救下所有人,到头来我谁都救不了。我不聪明,我也没有权势地位,我就是个普通的女人,我谁都救不了,我甚至……连你都救不了。” 郑子潇嘶哑道:“湘湘,这是我要承担的,不是你。” 孟湘湘泪水决堤,不顾形象地哭起来,“这也是我要承担的。我突然发现我不是我了,我就是侯府的长女,这是孟氏的一切,也是我的一切。我只恨帝王无情,飞鸟尽,良弓藏……” 门外传来姚仇的轻咳,孟湘湘意识到,自己的话逾越了。 她把后话咽下,恨恨道:“是我愚蠢,但我还想改变什么。” 郑子潇将她头发一点点捋顺,动作重复到偏执,想把她受过的苦全都抚平。 孟湘湘道:“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如史书所说,经受这一切还要信奉所谓的‘雷霆雨露,皆为君恩’,我该如何替我祖先践行那愚蠢的忠义?他坐在宫里,那些真心实意为这长陵着想的人,为什么他就是看不见?” 郑子潇苦笑了下,“上疑下欺,君臣相离,我只能从下打破这枷锁。” “我想让他明白我父亲这些日子做的一切,我不想你再受冤屈,我想你去延西也是光明正大的为国出征,而不是赎一个莫须有的罪。” 她激动起来,抬袖擦干泪,话里的狠决让郑子潇心惊。 郑子潇忙道:“湘湘,你不要为了我伤自己。” “不止为了你,也是为了我父,为了王爷,为了那些已逝之人。” 八月初四,七十余名书生连同涉案官员,在金甲卫的斧钺押解下,走上断头台。 台下民众哄然,卫尉只得下令命人驱散。争执间,白绫被撕破,飞散天际,宛若炎夏飞雪。 孟湘湘站在台下,抬起手,白绫的碎屑飘在手心。 没有六月飞雪的悲剧传说,这也算是天下大冤吧。 学生头颅落地之时,孟湘湘本以为自己会吓得几欲昏厥,呕吐不止,到最后她也没想到,自己硬挺着看下来。她心里是真的敬这些莘莘学子,进而再不能有任何不敬之态。 鲜血挥洒,顺着台面往下流,姚仇悄悄挤进人群对她道:“郑子潇叫我关照你,看不下去我帮你偷偷遮盖下,行不行?” “不用,我想送我父。” 她双手交合,眼前残酷的景象像走马灯,她站在这些画面前,不像画中人,像是个观看者。这样的感觉恍若隔世,要把她的魂魄都抽离。 直到延成侯被押上台。 孟湘湘觉得眼睛发涩,不自觉瞪大眼。她看到延成侯在看自己,不由得想到最初在延北小祠堂,延成侯问自己,要不要帮穆王。那时候自己不知天高地厚,说要全了延成侯一脉满门忠烈。 如今看来,她实在是天真可笑。 监斩官声落,孟宏汝突然鼓起全身的力气,对孟湘湘叫道:“湘湘,照顾好他们。” 音落,热血溅出。 孟湘湘脚一软,歪在夫人怀里,耳边是孟满满和夫人的哭号。 她捂着嘴,仍是不敢信孟宏汝就这样死了,胃里不住地泛酸。她看到夫人哭得浑浊的双眼,周遭百姓哀叹的神情。 《赫南志》的吟诵声又起,卫尉挥舞起长刀开始镇压,人潮拥挤中,孟湘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她的脚已经不听使唤,直到自己停在街边,目光停留在一个灰袍书生跟前。 那书生跪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