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映秋入住友人江玉穗府中没几天,晟州便迎来了漫长的秋雨时节。 淅淅沥沥的小雨断断续续下了好几天,连带着空气都弥散出厚重水汽,衣裳洗后许久不干,连卧房的被子也变得潮湿厚重。江府的下人们没有办法,只能把冬天用的炭盆统统搬了出来,明明才十月,每个房里却都燃起炭火,一来给主子们烘衣服鞋子,二来减少屋里的水汽,避免生些皮肤病。 苏映秋在玉京待了十七年,几乎没遇到过这种连绵雨,这次来晟州本是为了游山玩水,却被坏天气在江府困了好些天,憋了一肚子气没处撒,只得每天给丫鬟香雪找麻烦,差点逼得香雪离家出走。 这日,她正准备使唤香雪去市集给自己买零嘴,江府的大丫鬟杏儿却撑伞出现在自己暂住的别苑,手中拿着个精巧的木盒,看起来跟自家装信函的盒子很是相像。 “苏小姐。” 杏儿将伞靠在走廊,拍去肩上沾着的雨滴,用毛毡子蹭去湿漉漉的鞋底,这才走进屋里,笑吟吟的跟苏映秋说:“您家里从玉京寄来了书信,今早刚到的。” “我说过只住半个月,过几日就回去了,还寄信做什么。” 苏映秋嘴上抱怨,眼里却是难掩的欣喜,她打开花纹繁复的信匣,本以为里面会堆满陆婉言的叮嘱,却发现白皙的宣纸上只有寥寥两句:府中生变,速速归京。 “苏小姐?” 见苏映秋面色发白,杏儿马上便猜到是玉京有事,她不敢直接问出了什么事,只得委婉的问:“需不需要婢子跟夫人和小姐说一声,叫府里准备马车?” “不必麻烦你家主人了,穗穗婚事在即,府中事物繁多,不必为我的事惊动他们。我从玉京来时乘得是家中马车,就歇在偏院,你去替我告诉那些家丁,让他们尽快收拾妥当,我们下午便出发。” 苏映秋将信收好,想了想,又叫住已经出门的杏儿:“杏儿,这事不必告诉穗穗,我留封信,等我回去了再拿给她。” 杏儿办事利索,很快便传好话,指挥家丁们收拾好了东西,又去厨房让厨娘蒸了几盒好吃耐放的点心,连带着一些干粮水果塞满四个大食盒,和烘干的毛毯被子一起放进了苏映秋乘的大马车里。香雪则冒着雨去市集买了好些苏映秋喜欢的零嘴和没看过的画册,队伍出发前才赶回来。 “去换身衣裳。”苏映秋从自己的包裹里抽出一条披风递给她,叮嘱道:“顺便叫杏儿给你准备个暖手炉,天儿冷,要是病了,我可没精力伺候你。” 香雪乖乖去换衣裳,苏映秋则窝在马车里翻看新买回来的小说和话本,翻到一本名曰《真假凤凰》的话本时她不禁顿了顿,仿若被驱使般一行一行读了下去。 宰相郭傅老年得女,全府上下举杯欢庆,小姑娘作为郭大人的独苗苗,一出生便被奉为掌上明珠尽享荣宠,不知何为伤心,更不知何为疾苦。 然而随着年岁增长,小姑娘渐渐长开,容貌非但与父亲丝毫不像,反倒和管家生出了几分相似来,老宰相本就多疑,风言风语听得多了,自然就怀疑起那位接替老管家父亲成为郭府总管的小管家,不仅冷脸将他全家老小逐出郭府,甚至还私下命人将他扣起来严刑拷打了一顿。 谁成想不打不知道,一打才知道此人也乃受害者,当年小总管妻子与宰相妾室同一日生产,给妾室接生的老妈子恰好是小总管岳母,老妇人贪欲重、好虚荣,一时鬼迷心窍动了歪心思,竟来了出偷梁换柱,想着老宰相年事已高,说不定过几年就撒手人寰,到时候偷偷去找小姑娘认个亲,就算不能飞黄腾达,那也能捞到不少好处。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这姑娘长得太像父亲,不消人告发就被识破了。 “小姐。” 换过衣裳的香雪撩开车帘,揣着俩暖手炉艰难的爬上马车,把用蝴蝶百花绣面棉套包裹着的那一个放到苏映秋手边,小心翼翼的说:“小姐您暖下手。” 苏映秋抬了抬眼皮,见香雪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在乌发衬托下愈发雪□□致,心里不禁有些不是滋味,看书的乐趣顿时消去了大半。 “香雪,你今年多大了。” “回小姐,十八了。”香雪抱着光秃秃的暖手炉,吸了吸冻得发红的鼻子,有些羞怯的说:“不过我个头矮小,旁人看不大出来。” “十八,那的确不小了。”苏映秋合上书,端起茶盏轻呡几口,状似无意的说:“也该嫁人了。” 闻言,香雪雪白的小脸顿时涨得通红,有些慌乱的说:“婢子不急……不急的……” “是不急啊,还是不愿意啊?”苏映秋冷笑一声,凉凉道:“实话告诉你,嫁人时我只会带老嬷嬷,不会带年轻丫鬟。” 香雪愣怔一瞬,大眼睛眨巴好几下才消化了这句话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