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这一遭,旁的什么都不要,只求那一物能带回去,回到山上。 可眼看着就快达成,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实在让她停顿了好久。 而缄默看着她如此模样的萧云淮也不知为何,心中也腾着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像是被事情的转折羁绊了跟头的是他自己,喉咽难疏的也是他自己。 “如果......如果常人不能拿着辟阳珠,那辟阳珠又是怎么被放进玲珑殿的?又是谁把它放进去的?” 好半晌,如鸢才缓过劲来,忽然清明了灵台,立时抬起泛红的眼眶又再看向萧云淮,眼里隐隐又生了点希冀。 萧云淮没有料到她心思翻转如此之快,面对她眼中的失而复得,竟是有话堵在胸中,比之方才更说不出来。 他窥见如鸢眼角眉梢的小心翼翼,小心地等待着他同样报以希冀的回答,然他终究是沉了口气,不得不泯灭掉她这一丝希冀。 “寻常人是拿不得,那就自然有能拿之人。从前便是有能不受阴寒蚀体之人将辟阳珠放入了玲珑阁内,可那是天生能持得辟阳珠的一个家族血脉,且那个家族早在三百多年前就已经没落了,到现在几乎没有后代存世,换言之,这世上已无人能得辟阳珠!你不过常人血肉之躯,要如何去取?” 事已至此,萧云淮只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如鸢去取这辟阳珠,也顾不得口中的凌厉,径直同她质问。 天师门虽早已没落,但据萧云淮所知,这世间尚有两个天师门后人存世,二者皆为男子,一个遁入凡尘,茫茫人海中无迹可寻,另一个虽眼下就在自己身边,就在元昭山上,但辟阳珠此事牵涉太过复杂,他没法去同如鸢说明,这世上除了她想要辟阳珠,更有除他以外的当朝皇子比她更想将辟阳珠纳入囊中。 白衣公子身份隐秘,断不可能入宫为如鸢盗得辟阳珠,就是入了宫,恐怕也盗不得那凶险之物......另一则,撇开湛王早对辟阳珠虎视眈眈,此物本身也实在太过凶险,动辄便是取人性命的凶物,无论出于哪种考虑,萧云淮都不愿如鸢再牵涉其中。 良久,如鸢都低垂着头,缄默无言。 从前她一步一步从泽月行至元安,日复一日地等,心机费尽,到最后却没想到,原来所求之物就算呈至跟前也无法得到。 她禁不住暗自苦笑,忽地转身朝前走了两步,沉默地看着微风一过泛起縠纹的湖面。 天意弄人,想起幼时在家中曾看到的一幅画像,彼时觉得那人那样好看,后来却不明白他为何要一生一世都活在暗影之中。 ...... 十多年前,在如鸢还是个七八岁的孩童时,一次在家中翻箱倒柜地找些父亲的藏书打发时间,却从一个不起眼的匣子里发现一叠旧物,如鸢不曾见过那堆旧物,因着好奇便将那堆旧物看了个遍。 说来那堆旧物不过是几封书信和着一卷画像,除却其他几封往来书信不言,其中一封被如鸢拆开后却是一封留书,留书不知是谁所写,只一些陈年往事记录其中。书信之人在留书中简述了天师门楚家孽子楚玉轻信他人,为人所利用,枉害了无辜之人,更让天枢百姓陷入血雨腥风之中,实乃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徒,然事已尘埃落定,因果有报,天师门也就此败落云云...... 彼时年幼的如鸢并不明白此留书为何人所书,也不知那天师门楚玉是何人,更不明白书写之人满腔苦辛与苍凉无奈,但却对留书的结尾很感兴趣。 那留书的结尾便是书信之人一番极为郑重的嘱咐,道:凡我凤阳楚家后人,世世代代皆需谨记,不论男女老幼何时何地,倘有机缘遇上一红瞳之人,绝不可与之为敌。机缘尚在时必护其安泰无虞,机缘散尽亦不必追寻,全其自在,必不为外人所道,不泄密语,不露其踪。倘有一日,楚家家传之物辟阳珠若能重回楚家手中,便将此物赠与此人,了结因缘。凡楚家后人,若违此训,穹苍之上,天理难容,黄土之下,九泉难安,魂复哀啸矣...... 观书至此,纵然是当时年幼不知事的如鸢,亦莫名地很受触动,很不明白那红瞳之人如何能让留书之人写出这样一番话,魂复哀啸该是一种怎样的决绝境地...... 如鸢随之又看了那幅一并留下的画像,画卷中人却是一丰神俊朗、郎艳独绝的男子,便是如鸢年幼,也觉其十分好看,心中猜测着这男子是否就是留书之人。 而后她携了画卷想去找自己的父亲问个清楚明白,不料起身时不慎打翻了桌上花瓶,她虽眼疾手快让花瓶没落地,瓶子里的水却溅在了画卷上,更不料那画卷见水之后隐约中竟生了些字: 山有大妖,其名昆玦。 立行风雨,挥引天雷。 月夜而出,朝露而归。 大妖出世,星辰相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