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将何荣叩见大帅。” 不等何荣双膝跪地,刘鲲已快步上前将他轻轻托起。 “荣儿,家无常礼,快坐。” 在刘鲲的示意下,何荣正要落座,忽然他神情凝滞,声音哽咽道:“师父,您头上的白发又见多了,都怪徒儿不孝,无力为您分忧。” 刘鲲闻言淡淡笑道:“盛极而衰,人生使然,区区几根白发无需在意。” “荣儿,你右迁莱西郡守时日不多,地方事务繁杂琐碎,怎会有闲暇入都,莫非是江东军情有异?” “大帅放心,新任九江郡守庞文虽是平庸之辈,但有彭、杨二人鼎力相助,又有末将近十年的苦心经营,九江防线虽不敢说固若金汤,但想要强攻飞渡却也绝非易事,更何况年前汤麟被徒儿设伏身受数箭,混乱之中虽被他侥幸脱逃,但也是苟延残喘,因此徒儿断定今明两年江东叛逆绝不敢轻启战端。” “哦?那么你此番入都到底是所谓何事?” 面对刘鲲疑惑的目光,何荣稍作踌躇后,单膝跪地道:“大帅,自羌夷犯境,太上受辱,末将便立志要驱除鞑虏,复我河山。” “眼下江东虽然势弱,但有天险阻隔,想要平定绝非一朝一夕之功,前些时日末将听闻苏将军兵出赤峰口,夜夺陇峪关,羌贼大败急退百里,独孤图尔盛怒之下集结重兵于平谷,誓言不踏平北潼关决不收兵。” “此刻若有一支劲旅潜出北平郡,沿蕲河顺流而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斜插羌贼背后,不但可以收复疆土迎回太上,更可乘胜追击,将羌贼一举赶过乌舍里江,永绝后患。” 何荣言毕,刘鲲面色凝重未置可否。 两人沉默许久之后,刘鲲长叹口气,缓缓说道:“荣儿,兹事体大,还需从长计议。” 何荣闻言突然双膝跪地,声音虽缓却无比坚定道:“师父恕罪,徒儿知道眼下您处境艰难,因此已于日前上书天子,请求陛下恩准末将领兵出征。” 随着何荣此言出口,刘鲲脸色瞬变,他一改往日的沉稳,猛地从座椅上弹身而起,迫近问道:“陛下同意了?” “回大帅,末将连夜入都便是受了陛下恩旨,至于圣意如何,明日早朝便见分晓。” 刘鲲闻言失魂落魄般跌坐回帅椅上,涔涔冷汗顺着他的鬓角滚滚而落,本就花白的头发在烛光下越加暗淡无华。 “师父,您!” “放心,为师没事。” “荣儿,先贤有云: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今你既已决意出征,便当慎之再慎,切不可贪功冒进,陷大军于险地呀!” “师父放心,徒儿必定谨遵教诲。” “对了,师父,徒儿这次来还给师娘带了些莱西特产,明日一早便差人送过来。” 刘鲲闻言稍稍迟疑了一下,随后淡淡说道:“不必了,夫人近些年一直在法觉寺清修,连裕儿都很少见到,你就不要去打扰她了。” “是,徒儿明白。” 就在房中气氛有些凝重之际,忽然门外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紧接着房门猛地被人撞开。 “老三,出事了。” “二伯?侄儿何荣见过伯父。” 不等何荣大礼参拜,常胜连忙伸手将他拉起。 “呦呵!这不是小荣子嘛!你小子啥时候来的?干啥来了? 眼见常胜要打开话匣子唠个没完,刘鲲赶忙在旁插言道:“二哥,您深夜至此,莫非是朝中出了什么大事?” “啊对,你要不问,俺都差点忘了俺是干嘛来的。” “他是这么个事,今儿晚二更左右,小皇帝,啊不对,是陛下。陛下让内侍刘琳给国丈送两盒点心,可刘琳那个没把的事先即没有跟守卫宫门的卫军打招呼,也没有携带出入宫禁的腰牌,守门军士按照规定不予放行,怎料刘琳那个混蛋仗着有兰贵妃撑腰,直接跟守门军士吵了起来,激愤之下还摔了食盒,踩烂了点心。之后,他又哭哭啼啼的跑回雍华宫向陛下和兰贵妃告状,诬蔑卫军无礼,不仅不让他出宫,还砸烂了东西,陛下听了刘琳的片面之词勃然大怒,不但下令罢免了蓝玉监门卫将军之职,还要将他和今夜当值的军士一同交刑部严惩。” “什么?陛下怎会如此草率,难到蓝将军这十几年的出生入死还抵不上那阉贼的几句谗言吗?” 眼见何荣满脸愤愤不平,常胜故意加重语气道:“是呀!谁说不是呢!可惜龙目无恩,圣意难违呀!大半文武闻讯后反响强烈,一致认为陛下此举有失公允,为蓝将军求情者也不在少数,怎奈陛下对谁的话也听不进去,铁了心要治蓝玉欺君之罪,看架势不砍几个脑袋,绝不会善罢甘休。” “砰。” 随着刘鲲面前的茶盏猝然跌落,常胜猛地扯开嗓门儿嚎啕大哭道:“老三呐!你可得想辙救救蓝玉呀!他可是跟咱们一起从武阳走出来的老兄弟呀!十几年了,咱们大伙都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为他老赵家拼死拼活,可如今你再回头瞅瞅,当年从靖边大营混出来的兄弟还剩几个,再死可就真死绝了呀!” 在常胜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哭诉下,刘鲲凝望着门外无尽的黑暗久久无语。 “老三,你倒是说句话呀!朝里朝外有多少双眼睛都看着你呢!咱可不能见死不救哇!” 沉默许久之后,刘鲲缓缓闭上双眼,木然说道:“古语有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不等刘鲲把话说完,常胜突然暴跳如雷,怒声呵斥道:“放屁,姓刘的,今儿个俺把话撂在这,你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