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益手中种子,约摸有两海碗的分量。 刘备凑头一看,一粒粒都如赤豆大小,裹着细细一层绒毛,不由稀奇:“哟,这种子还穿了衣服?” 鲁智深过来一看,惊喜莫名:“棉种?益恩,却是如何得来?” 郑益见鲁智深确认无误,也自欢喜,笑道:“说来话长,智深去洛阳前,同我等说起梦中神人授艺,种棉织布,可免世间寒凉,小弟想着家父交游广阔,见识广博,或许便知,故此写了家书询问。 “家父回信称,壮年时西入关中,求学于季长公,有同窗姓李名历,字季子,出身南郑李氏,喜好方术,同家父极为交好。 “二人曾谈论世间异物,季子先生家中商队曾往高昌国,其国有花曰白叠子,实如蚕茧,茧中白丝细软,国人取织为布,软白温暖。商队主管以为奇珍,特地买了许多种子带回,却苦无织布之术,只能用为观赏,每至盛开,若白云朵朵,令人悦目。” 刘备、鲁智深对望一眼,都觉喜不自胜。他们此前在洛阳苦寻此物而不得,便连大将军何进亦不曾听说,却不料郑玄一位故友,家中竟有此物。 便听郑益道:“家父以为我所言棉花者,即白叠子也,故令人往汉中郡,向他故友讨取。如今得来这些种子,今日才令人送至小弟处,便取来让智深确认。” 鲁智深拈起几粒,笑道:“即是此物,再无错也,那些种植、收获、织造之法,都在我的脑中。不过此物三月时种,方才最好,如今季节错过,也只好待明年再弄它了。” 刘备听罢,不免遗憾,却也知万物生长有序,强求不得,便令郑益细细收好。 又待亲自写信,请郑益让家人带回,感谢郑玄恩德。 鲁智深却道:“说来益恩离家已是颇久,他是家中独子,伯父岂不思念?倒不如给他一旬假期,让他回家省亲,正好本县所产的芸薹油、透瓶香,都算天下独一等的物事,且装载一车带回家中,一则是我们这些弟子晚辈的孝心,二则也让伯父放心,晓得我们这里事业,与别处大不相同。” 刘备见他突然说出这般话,晓得必有缘故,也于一旁劝道:“师弟,智深说得在理。你且带些礼物回家,连师兄书信一并带给师尊,替我备述感恩之意。” 郑益自去岁被刘备诓出,也有大半年不见父母,闻言顿时心动。 况且霸县、高密,相距也只千里,若是行得骑马驾车,一月便能往返。 只是踟蹰道:“可是秋收在即……” 刘备摆手道:“县中尚有简雍在,况且我等常驻此处,届时都会帮手,岂得有失?” 郑益这才点头,绽开笑言:“既然如此,倒要好好让他看我霸县所产,让他晓得我如今在此,也非虚度时日。” 他一脸笑意,匆匆而去,刘备这才看向鲁智深:“四弟,何故忽然要益恩归家?” 鲁智深笑道:“大哥,小弟一向倒是忘了郑家伯父。如今得他弄来棉籽,这才想到,他乃是海内有名大儒,交游既广,脸面又大,许多你我难为之事,与他或许一封书信便水到渠成。我等这里的酒、油、棉,乃至种种农具、妙技,都非寻常事物,何不让益恩回去亲自同他说起?他既精通谶纬方术之学,必然以为大哥有天命眷顾,以后若有事时,岂不尽力相帮?” 刘备顿时心领神会,忍不住笑了起来,再想想这位老师素来不大看上自己,如今眼见自己治下,民生安泰,种种手段,都是人间罕见,料他也不得不改弦更张,重新打量自家本事。 这般一想,顿时心旷神怡。 得知郑益要归乡,太史慈也心动起来,来找刘备道:“主公,既是益恩回高密,末将也想告假回一趟东莱,前番走得太急,久久不归,必让老母牵肠挂怀。” 刘备笑道:“如今道路不靖,你二人为伴,我倒正好放心。再点五十名军士相随,所需礼物,也尽数替你置办妥当。待回来时,若是令堂愿意,亦不妨带了老人家迁来,早晚看顾请安也好。” 太史慈深为感动,连连点头应下。 几日后,两个结伴,领了五十名兵士,告辞众人,回返青州而去。 转眼到了七月,小麦大熟。 刘备领着几弟兄出城巡视,霸县南面,已累计开荒百万余亩,放眼望去,但见满地金黄,各处百姓,无不满面狂喜,见了刘备,倒比见了亲爷娘还要殷切几分。 又有几个年迈老农,听说农都尉出城视察,彼此扶持,踉跄而来,齐齐跪倒马前,又哭又笑:“刘都尉,刘都尉,大熟之年,大熟之年啊!” 刘备忙下马,扶起几人,笑吟吟道:“老丈们都是有眼经验的,可断得出今岁亩产几合?” “比之往年,至少高出五成有余!”老者信誓旦旦! 刘备大喜,当即领关羽等,把五千战兵,乃至韩当的县兵尽数拉出城来。相帮百姓收麦。 半旬之间,得粮四百余万石,与百姓对半分之,存下军粮二百万石有余。 麦收之余,得了秸秆无数,鲁智深按照陶宗旺所授法门,将之分为三分:最嫩者着为饲料,挖了地窖,以青贮法发酵,用以喂养牛马。 次等者垫圈结栏,召集各户取出多余粮米,有简雍统管,在郡中换购羊羔、猪羔、鸡鸭鹅雏,按比例分给各户饲养。 最粗者堆沤还田,以增土地肥力。 待忙罢以上事务,又将先前特意所留的油菜种子取出,分于各户种下,亦特意留了部分田地,用来种植芥菜、萝卜、白菜、冬苋菜,也就是时人所谓之葑、菲、菘、葵。 无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