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普罗米修斯?”陈虔礼并没有很惊讶。她直觉眼前这人不一般,就算他真的是神,也不是没可能。但神为什么要出现在自己面前? “如你所见,是的。你应该已经听说过我。”普罗米修斯微微欠身,从兜帽里露出几缕白色长发。“我是人们信仰的‘祟神’。但你不必把我视作神明。我只是上个纪元的亡魂。” “上个纪元?”陈虔礼对他的说法来了兴致。 “我会详细和你说的,在那之前,先让我带你离开这里,好吗?” 普罗米修斯伸出手,铁门应声而开。除了陈以外,没有人注意到这里,仿佛他们不存在。她走出门,轻手轻脚地跟在普罗米修斯身后。两个人从地牢入口离开,又转头隐身到一条不知名的小巷。在那里,神取下了他的伪装。 在自己眼前的,约莫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白色长发很是显眼。他看起来害羞又腼腆,没有一点神的架子。 “我的家在外城区,那里晚上会很热闹。”他看了看渐渐变暗的天色,对陈虔礼发出邀请。“有一些信众集会,去看看吗?” “当然!” 陈虔礼跟着他走了许久,走出教廷用来分隔地区的围墙,来到了外城区的广场。相比内城,外城区的建筑陡然增加,样式也变得简陋许多。以教廷为中心的建筑漂亮恢弘,而外城区则显得比较寒酸。但外城区有远超内城的人数,尤其是到了夜晚,广场上灯火通明。人们纷纷亮起彩灯,竟是另一番祥和之景。 她看到了普罗米修斯所说的“集会”,不如说是教徒们自发的演讲和布道更为合适。任何人都可以上台发言,主题是对教义的探讨、对祟神的歌颂或者对未来的祈祷。这样的集会不止一家。人们围成一个圈子,让主讲人站在中间,其他观众为他或她鼓掌——大大小小的集会多达数十个。有的集会还有音乐、舞蹈的伴奏。 “这些教徒来自于世界各地,当然主要还是原住民。他们有不少人信仰教派,从自己所在的地区跋山涉水到这里来。”普罗米修斯对她说。两个人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观察广场上热闹的人群。 “这是外城区一天中最轻松的时刻。”他不无感慨。“人们在白天必须为了维持教国运转而辛勤工作……只有到了夜晚,才能有一点属于自己的娱乐。如果不是因为这样一个世道,或许他们可以有更多选择。” “但是,你不就是祟的神明吗?”陈虔礼问出内心的困惑。“他们相信你会保护他们——难道不是?” “我当然会尽我所能,但我也说过,我根本不是什么神明。” 普罗米修斯手中端着一杯冰柠檬茶,茶水和柠檬都不太多,冰块倒是占了满满一大杯。不过柠檬应该也算是稀有物资,毕竟教国只有这么大块地,产出不了多少东西。 “我只是个对祟拥有极强适应力的人类,远远称不上神明。我也没法让这里的人不再受到祟的侵害,最多只能给一些心理安慰,让他们不会因此太过痛苦。” “看到那些集会了吗?虽然很不正式,但其实也有几百年的历史了。”他垂眸,轻轻搅动冰块。“然而,这个集会最开始出现的原因,就是那些被祟夺走了亲人、朋友的人们想要寻找慰藉,抱团取暖才自发形成的。如今几百年过去,集会的话题依旧是分享和安慰。不管时代怎么变,我都没有能力为这些人做什么。” “我醒来的时候,看见人类大批大批死去,他们在尸堆里拥抱爱人的身体,哀嚎声不绝于耳。但比起祟带来肉体的痛苦,精神上的折磨却更加令人难熬。人们猜忌、怀疑,乃至于自相残杀。绝望在所有人心中蔓延,最后走向毁灭——这种事,在上个纪元已经发生过很多遍了。我不愿意再无所作为地看着世态发展到这个地步,才迫不得已站出来承担这个责任。” 广场上,聚集的人们脸上多数洋溢着笑容,其他人也面色平静,仿佛真的从这样的沟通中得到了慰藉。陈虔礼看得到,他们中有的人身上有那种黑色的雾气缠绕——是祟。 “这里的人,害祟不需要隔离吗?” “祟并不是依靠空气传播。实际上,祟依赖于人的神经,尤其是脑部区域的神经尤为发达,也更容易攻破。” “所以,祟的传染是……” “陈虔礼,其实如今这个纪元,人类中几乎没有完全脱离祟的存在。”普罗米修斯摇摇头,认真地看着她。“说到底,刀一开始就已经架在人类的脖子上了。” “……所谓害祟,其实就是体内的祟超过人体承受的极限,是吗?” “是的,无非是每个人承受能力不同。” “你能吸收祟吗?” 普罗米修斯一愣。“什么?” 陈虔礼重复一遍。 普罗米修斯说:“不会。我还没有见过有谁有这样的能力。如果能吸收祟,恐怕我现在早就因超越极限而死了。” 她没有说话。是否应该告诉对方,自己拥有吸收祟的能力? 但这种能力自己也尚未了解,如果出现什么意外,恐怕对自己不利。 “对了,”她岔开这个话题。“你说自己是上个纪元的亡魂,是怎么回事?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吧。” “嗯,其实是因为……” 普罗米修斯刚要开口,突然,陈虔礼瞥见不远处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那个身影才分开没多久,所以她几乎一眼就能认出。 “陈虔礼?”普罗米修斯也向她凝视的方向看去,敏锐的直觉也令他眉头紧蹙。“我刚刚感觉到了不友善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