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苕这个词新鲜,星云不自觉在心里默了几个来回,正准备同许有度大战几回,但转头一见他撸起不存在的袖子,双手将要插腰还没插,摆足了受气之后找不到大人撑腰就要硬着头皮上的姿态。 这边已然准备充足,或许人脑子里都备了掐架十万语录。 星云视线避开了许有度的怒气冲冲,心想,他那边掐架准备就绪,娇花这边就只备了个“烂苕”,还是现备的,掐不过,掐不过。她又不是傻子,不掐掐不过的架。 施施然转头朝向参谋,微微点头。 “走吧,先替你们找个落脚地。” 一群人总窝在烂尾楼后的小山丘里也不是个办法,既接触不到外界环境,又容易让鬼心生抑郁。 不好的点数出来能装一箩筐,参谋也明白其中乾坤,但怎奈何… “我们不能离开这儿。”参谋沉声,稍默了一会儿,才再次开口,“星云小姐,你有所不知,人死在哪儿魂魄就困在哪儿,移动一寸变忘几分前尘往事,在这种困境之下,饶是记忆力再出众,不过几个村庄的距离,保准将过去忘得一干二净。” 什么机制能让阿飘飘一下就忘记记忆的? 离谱,离了十万八千里的谱。 这设定是位面设计人员用脚趾头想出来的设定吧。 “…那他呢?” 参谋随着星云目光看向一脸愤然的许有度。 许有度正锤树发泄,察觉到他们视线的时候,恶狠狠瞪了回来,并附赠一句,“烂苕!” “……” “他是个例外,他记忆力比一般人要好一点。” “一点?”星云比了个手势,拇指跟食指稍稍捏了段距离,“是这么一点点?” 继而,手势放大,两臂张开往左右两边打,夸张到了无穷点。 “还是这么亿点点?” 参谋对着她后来的无穷姿势点点头,“十万百万千万亿的亿。” “……” 星云张开嘴,好一半晌合不拢,最后咂巴两下,呵呵笑,“怪不得他那么狂。” 狂到连娇花都敢骂! 娇花好几次忍不住,差那么一丁点就想直截了当“救赎”他。 “那你们怎么不把你们所有事告诉他,让他帮你们记?” 不过看许有度那不着调的模样,这件事交给他来办,多半要给办砸。 参谋笑了笑,微微敛下目光,“不是没想过,但只是想一想,然后觉得算了吧。” “生命相托,轮回以寄,责任重如千顷山海,不怕他扛不住,但怕千顷山海终有一天将他吞没。” “何必。” 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星云初始觉得,他们不比许有度洒脱,许有度盲目自信、任性、爱胡闹,可他洒脱,有一种不管不顾,宁愿朝生暮死的荒唐,而他们则是困守一地,死等一场天光乍现让他们回家入轮回,但当下她了然,他们也并不执着进轮回再活一遭,只是生前匆忙而潦草,死得又早,还是舍不得同他们生一共死一共的战友,还是放不下国家命运的归途。 月光披身,就像所有人都盖上同一条被子。 这日月都太好,身边人也正好。 可心里仍有无尽遗憾,叫他们共同死守此处,等一场天光乍现,让明亮的光驱尽每一处遗憾,让无名野草野花绵延不绝朝向回家的路。 “你们不可以,他不可以,但我可以。”星云伸手采着枝桠新生的嫩芽,置于手心抛了几下,再抬眸看参谋,目光坚定,“你们忘一遍,我就能叫你们再想起来一遍。” 卡bu,她会。 不对,应该说,娇花,无所不能! “把你们记得的事事无巨细都与我说说,我帮你们铭记。” 参谋表示怀疑:“你?你记忆力比许有度的还要好?” “……”娇花可不爱记东西,干一件事忘一件事,记忆力为零。 她无所谓的摆摆手,摸出手机,“我有外挂。” 参谋到底跟星云不是一个时代的人了,“这是什么?” 许有度不知道从哪棵树飘过来,插嘴:“我知道,这叫手机,跟参谋你以前宝贝的老旧座机都可以通话,它还可以发短信,刷视频,还可以跟鬼子对骂…” “……” 还挺潮,跟得上时代步伐。 “鬼子?” 一听到“鬼子”两字,所有阿飘都围了上来,尤以连长速度最快,他当即捏着许有度肩膀,很凶狠的说,“哪里有鬼子?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杀一群我头香…” “区区一群,当年我一颗手榴弹杀了一个团的鬼子。” “一个团算什么?我灭了一个师的,你看我讲话了吗?” “……” 许有度一语激起千层浪,前浪推着后浪蜂拥而至,一浪更比一浪能吹。 星云从鬼群里退后,退出他们的吹牛群聊。 这时,参谋手里拿着星云的手机,茫然抬头问,“星云小姐……”他有些迟疑,但还是问出口,“时隔多少年,我们胜利了?” 他没有问是否胜利,而是问,从抗争到胜利,用了多少年。 短短一句话令人霎时醍醐灌顶。 皮肉之下的骨头都剧烈发热。 某年某月某日,群山起了火,有人不问天降大雨何时来,不问山火何时灭,他们只是简单提起桶水,挥一挥衣袖告别亲朋好友,然后头也不回往火势最大的地方走。 水没了,就用扭紧的衣裳打火,衣裳着了,就用粗砺手掌抓着一点火苗灭一点毁灭… 山火何时会灭,不知道,但唯一可以预测的是,山火会灭,被火烧尽的植被会在下一个春天遇水发芽,迎风成长。 “6年局部抗战,8年全面抗战,一共14年。” “14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