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看,一片黑糊糊的原油沿着河道的上游漂流下来了,整个河面上都是油,很显然,不知那个站漏油了! 董队长一看大事不妙,赶紧命令停车。我们纷纷跳下去,跑到河边,发现发现漏油点是从上游七里沟方向来的。董队长紧张坏了,害怕环县环保局发现了灾情,张扬出去,就叫喊着命令我们人工堵油,制止污染面扩大。我们就纷纷从附近的农户家抱了高粱杆子和玉米杆子,进了河道,并排站在河道里,将玉米杆子横放在腿前,进行人力堵油。同时派了几个人在河边火速挖坑,想把浮在水面的原油截流到坑里。那时,正是农历二月,山里的阳洼里虽然有了刚冒出尖尖的绿色,杏花准备含苞欲放,但不时有寒风从山旮旯里吹来,使人身上有种透凉的感觉。这时候人站在水里,冰冷的感觉就可想而知了。 我们按杆的按杆,刨油的刨油,董队长估计心已提到嗓眼了,像青蛙似的,不停地喊叫着,给大家使着劲。正当我们心急火燎地试图处理掉油污时,县、市环保局的人来了,他们扛着摄像机,带着记着,像一支行军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向我们逼近。董队长盯着这些行人,目瞪口呆地对我说道:“这下完了,想瞒都瞒不住了。”我说:“已经这样了,就让他们曝光吧。” 经过几个单位的联合调查,漏油点找到了,是樊一专中转站。樊一专离我们站大约两公里,那里有个阀门站,站上值班的女工在倒输油管线时倒错了,把石油管线和排污管接在一起了,结果原油从排污管线跑了,一晚上就跑掉了200多吨油。 这算是个比较大的漏油事故。环保局对此开了罚单之外,还命令我们把河道里的石油清理干净,不能再有油污。队上就给我们站上分了一个坝,要求把坝面上的原油全部引流完之后,连石头缝隙和槽道油污都要用抹布擦洗干净,到时候要验收。那坝长要三十多米长,我们要用抹布一点一点地擦完,没有三五天是不行的。 我在擦油污之中,脑子突然想起了白新芳。我俩曾在一起吃饭时,我无意中碰倒了刚买来的一碗烩面。我有点尴尬,忙收拾残局,白新芳忙伸出她那白嫩的手,又是刨又是抹,几下就收拾干净了。见我盯着她的手看,她说,我从小我妈就教我收拾卫生,整理衣服柜子,我可能干不了体力活,但收拾为生,整理家,绝对是一流的!我说,那咱们将来结婚后,我在外挣钱,你给咱们搭理家,我保证让你过上好日子。白新芳说只要你能挣到钱,我可定会把家里搞得既艺术又整洁,以后有机会了,到我家里看看,就知道我妈有多干净了。 正因为白新芳多次提到了她母亲,做饭的手艺如何好,家里收拾得如何整齐,对我这个早年失去母亲的人来说,有着无形的吸引力。我期待早日见到她的母亲,期待白新芳早日走出校门,与她成婚。没想到,我等来的,却是黄羊甩蹄。 不想则罢,一想,沉积在内心的那种时隐时现的失恋情绪又涌上心头。接着各种想法像眼前的群山一样堆积在眼前,小时候渴望走出大山,连高中都来不及上,初中一毕业,就上了中专。上了一场学,与天南地北的学生相处了四五年,总以为参加工作后,我会走进一个崭新的世界。结果转来转去,连陇东都没走出去,而且连在县城工作的福分都没有,就在大山里。一月就拿了三四百元的工资,整天除了捉贼,就是跟一些红兹兹的磕头牛(抽油机)打交道。这种生活,基本和铁李川的生活没有什么区别,甚至还不如家乡山村的自由和烟火气。难怪白新芳跟人跑了,我要是白新芳,从你身上能看到啥希望?难道我嫁给你,也是钻山不成? 我越想越气,越擦火气越大,最后将抹布一扔,心里骂道:妈的,不干了!是猪脑子的人才干这事儿! 我穿过河坝,进了山旮旯,在一处向阳的草地上,脱了外衣,遮住头,睡了起来。阳光像只大手,抚摸着我的脸,给我带来了表面的温度,但挨地的身子,却有种潮湿而阴冷的感觉。躲在草丛里的蟋蟀什么的,像窥视着我,又像嘲笑着我,一声接一声的叫着,此起彼伏,搞得我的心更加难受,一种莫名的忧伤和焦虑感将我笼罩。我眯着眼睛,感到天色昏暗,心里的悲伤如稠糊糊的河水一样翻卷,流淌。自从与白新芳甩了我之后,这样的情绪,不止一次了,每周总有几天复发。从年前到现在,复发多少次?我不想计算。 曾有段时间,我想我这种动辄出现的悲观情绪,可能与白新芳与我断交有关。为了派遣这种焦虑的心情,我试图想找白新芳好好谈一谈,希望恢复关系,能给我焦虑的心带来一点安慰,让我战胜焦虑,静下心来工作,但是,白新芳总是拒绝见我。每次打不通电话时,我感觉心里像长了把刀子,扎得我的心血滋滋的,好像放了我心里的元气,使我看到眼前的一切都毫无生机…… 现在,我因为擦油污,又有了一种悲观的情绪,对工作又有了一种索然无味的感觉,就这么僵尸般的躺在草丛里,一动不动。眼前的太阳瓷巴巴的,群山疙疙瘩瘩的,山底的河水无声无息地蠕动着。远处的一棵槐树下,放羊老汉好像有睡不完的觉,躺在草地上,一动不动。那时候,农村还没有施行封山禁牧政策,山里到处都是成片成片的羊群。 正当我躺在草地上,心里在翻江倒海时,我听见有人走来。我睁开眼睛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