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琳从李明家离开后,实在提不起热情联系李明。可能是感受到了琳琳的冷淡,到了周末,李明主动到琳琳的科室等她,要开车带她出去兜风。说起来她们很久没去外边约会了,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李明家里见个面。 琳琳还是没法下定决心分手,遂答应。 说是兜风,其实是开车到大茱寺。他们来到当初偶遇的月老殿后边的长椅上,李明掏出一网兜山竹,开始抠着吃。 “你妈改变主意了没?”李明一边吃一边问。 “没有。”琳琳生硬地说。 上次跟李明不欢而散之后,她没再跟她妈妈沟通。就算沟通了又怎样,她妈妈是非同一般的执拗。她从来没见她改变主意过。更何况从因为公证的事情吵架到现在,她们一直在冷战,一句话都没说过。 李明听了,气得把手里的山竹往地上摔,山竹硬硬的,很倔强地滚了几圈,完好无损。李明又气呼呼地捡起来,一边剥着山竹,一边狠狠地大口咬着,满嘴汁液乱喷,过了一会,仿佛做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说:“琳琳,你,很孝顺,我,本不想告诉你。”他顿了顿,“可是你妈她……,你知道村子里怎么传你们一家的吗?” “怎么传的?” “你妈一个哥一个弟,她们兄妹三个,配偶全死。你不觉得这很不正常吗?而且,村里有人说,”李明压低了声音,“有人看到是你妈把你爸推到河里淹死的。” 琳琳脑中轰的一声,蹭地站了起来:“谁说的?!” 李明一摊手:“你们村里人都知道,我外婆村里人也知道,只不过你们家不知道罢了。” 琳琳想说什么,却只是那样定定地站了几分钟,慢慢红了眼睛。 她拿起包就要回家找她妈算账。李明却拽住了她,缓缓道:“你知道你妈妈为什么公证给思斯吗?”琳琳隐隐听过关于妈妈和思斯的传言,但她一直不敢去深究,此时听到李明问,也只是摇头:“我不想知道。” 李明却非要说出来:“有传言说,思斯是你妈的亲生女儿。”说完用一种看好戏的眼光看了看琳琳,继续道:“你妈未婚先孕你知道吧?那个女儿就是思斯。你小时候村里就有这个传言,后来思斯的妈妈在村里骂了一下午,就没人敢说了。” 琳琳木然。杵了半晌,挣开李明的手,去大茱寺门口叫了辆车。 回到家里,立梅还是坐在客厅刺绣,看起来神态怡然。上次的水仙图已经绣好了,这次绣的是一幅花鸟图,琳琳突然意识到,自打她爸去世,她妈就没再犯病过。当然,她妈不犯病并不妨碍别人嘲笑她是疯子的女儿。 “妈,我爸去世之后,你身体挺好的。” 立梅没有立刻回应,最近她时不时就以沉默来应对琳琳,这样平静的样子让琳琳抓狂,她也没心情再绕圈子,手里的包往沙发上一扔,尖声问:“是不是你杀了爸爸?!” 立梅站起身,表情仿佛嘲笑她抓狂,扯了扯嘴角哼了一声,想转身离开不理睬她。 琳琳上去抓住立梅的肩膀不让立梅离开:“你说啊!” 立梅也不跟琳琳较劲,见她不松手,就势坐下继续刺绣,眼皮也不抬,慢悠悠说:“我怎么说不要紧,你怎么想的才重要。” “我能怎么想?如果不是你干的,你难道不是立刻否认吗?你在这里扯七扯八干啥呢?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少给我来阴死阳活的把式!”琳琳气愤。 立梅不说话,只是手上的动作更慢了,一副悠哉游哉看琳琳怎么发疯的架势。 琳琳认为立梅这是默认,便继续追问:“你当时是犯病了吗?是神志不清才把我爸推河里的吗?”她想,如果妈妈回答她是,她就慢慢地想办法原谅妈妈。 可是立梅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手里的绣花针在额间的发丝磨了磨,神色郑重地看着她,慢悠悠地问:“你觉得,我是神经病吗?” 琳琳愣愣地看着妈妈,因为妈妈是个神经病被从小嘲笑到大,从来没想过,妈妈其实不是神经病。 大舅妈给她讲过,村里的小伙伴也听家人讲过然后学舌给她听。 琳琳疑惑着,沉默着,只听立梅又问她:“你见过我犯病吗?” “我是没见过,”琳琳回答,“可是——,”琳琳迟疑着,“你是说,你其实不是神经病?” 立梅没说话。 琳琳却气得想哭:“你不是神经病你怎么不早说?!你知道我因为你是神经病在学校里遭受多少白眼吗?你知道因为这我有多自卑吗?你知道因为你我被整个医院嘲笑吗?你不是神经病,你为啥不解释呢?” “谁说我不解释,你怎么不问问你爸呢?”立梅放下手中的绣品,“我解释过很多次,每次我解释,你爸就笑着给人说,她又犯病了!一个神经病说自己不是神经病,你觉得有几个人会相信?” “我爸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什么好处?我是个神经病的话,他可不就能当家作主了。” “那你神经病是怎么传出来的呢?我听说,是,”琳琳没有继续说下去。 立梅知道琳琳想说啥,琳琳的外婆还在世的时候,跟她说过,村里人说她未婚先孕被人抛弃只能找二癞子,之后孩子生下来死了,她急火攻心就疯了。 但她从来没有疯过!都是她大嫂那个贱女人,都是她陷害的。 她抬起头,定定地看着琳琳,说,“我知道你想说啥,我没疯过。是你大舅妈散布的谣言。” “大舅妈为什么这样做?”琳琳不解。 常立梅冷笑了一声不再说话。 房间陷入尴尬的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