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0月8日,周六——是我在普陀山礼佛的第一天。 冷刀穿了套纯白的新中式麻布中山装,明明眉眼如此冷峻,却硬生生被染上几分儒雅,像是看透世俗且清高自傲的贵家公子。 他腰上没有环软剑,许是佛前不见刀光吧。 而我则是一身青色布衫长裙,头发用玉簪盘起。卷轴被我放在房间里,是因为阿领的再三保证才让我放心放下。 我带着冷刀依照阿领的安排,先去拜了南海观音菩萨,用的依旧是阿领准备的香。 接下来的每一天,我都是按照手册的流程进行,而每周五八点仍然以相同方式朝北点上三炷香。 我后来问阿领为什么要点三炷香? 阿领难得没有搪塞我,说是为了告诉东方族长我的到来。 听着有些玄乎,但我深信不疑。想必东方菲菲是他们苗寨的族长,也是那个声音的来源。 至于那个梦境发生的事,我并没有和阿领说。事实上我就当它是个梦,一个我胡思乱想出来的梦,不论它是真是假。 不知不觉,我和冷刀已经在普陀山上待了一个月。 期间,我没有收到任何关于陆离以及其他三人的消息,冷刀也没有。他们四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或者说,我们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我倒是没有多加在意,因为我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做:爬山、拜佛、请愿、诵经,抄经。我觉得再用不了几天,真的可以直接出家了。 但不得不说,我的内心的确充实很多。说不上来很具体的,就是有了明显的变化,我能清晰感知到。 当然,我做的这些事,冷刀基本也都做了。经过这些日子的洗礼,我甚至都觉得他身上的肃杀气质弱了不少,不是消失,而是内敛。 就在我以为一切都会相安无事进行下去时,变故悄然而至。 那日下了很大的雨。 十一月月底的日子,天已微寒,穿着棉衣的我也有些微冷。 我和冷刀拜完佛走在回民宿的路上,忽然听到了前方有许多类似加油鼓劲的声音。 我看了眼冷刀,冷刀也看了眼我,疑惑的两人妄图从对方那儿得到答案——结果是无所收获。 声音与人群愈加近了。 我透过白茫茫的雨丝看去,发现是一位母亲背着她的孩子跪在地上边行边拜。 一步一叩。 雨水无情地拍打着地面,似是想掩盖头颅撞向石板地发出的声响,又似是想洗去额头的血痕和满脸的泪水。 那位母亲的身边有两三个热心的人撑着伞帮她和孩子挡雨,同时也在不断鼓励她坚持下去。 我和冷刀默默遇到一边,默契无言。 背上的孩子被护得很好,甚至还给他披上了雨衣。我看不见他的神情,但他的确很安静,像是睡熟了。反观他的母亲,浑身湿漉漉的,看着令人心疼。 其实在普陀山的这短短一个月,我已然见过很多。 我见过佛前泪流满目的祈祷者,见过三步一叩的苦行僧,见过几乎万念俱灰只剩一丝希望的眼睛,见过太多祈愿求福的跪拜。但没有一个能比眼前所见更触动我的心。 从未有过。 前十八年我一直生活的很幸福,所以我从未觉得人生会有如此多的苦难要去面对。 仿佛梦中惊醒——我意识到自己被陆离保护的太好,此行要我离开他的庇护就是为了撕掉我外层的保护膜吧,然后让我重新认识这个世界。 “冷刀。”我稍稍回了点神,“这就是母爱吧。” 这就是母爱啊,是我无法体会的情感。 冷刀看向我,眼神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什么。 “我们走吧。”我也没想着让冷刀回答我什么,见人群走远了,就也想要离开,主要是我突然有些不舒服。 可我走了几步后发现冷刀待在原地没动,便停下来想去叫他,却发现他正盯着我的后方看,用不是很友好且带有警惕的眼神 。 我心里犯怵,机械般缓慢地转回身。 率先进入视线的是大半个身子和一把黑伞。 根本不用再看第二眼,我立即认出来那是陆离。 陆离怎么会出现在这? 伞沿慢慢抬起,露出他的薄唇和丹凤眼,他穿了一身黑大衣,看上去气色不太好,浑身透露着不爽的意味。 我下意识就想跑。 “昭质,不许跑。”陆离预判了我,在我还未有动作之前就把我的想法扼杀在摇篮里。 我没有跑,不动声色地向后挪了几小步,把左手背在身后给冷刀打手势,示意他靠近些。 幸好冷刀又将注意力转回到我身上,走到了我身后, 陆离眯起眼睛冷冷地看着我们,我读懂了他表现出来的不悦,尴尬地说:“小叔,你怎么在这?” “怎么?不欢迎我?”陆离的语气听起来像嘲讽,“这么快就忘记小叔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小叔。”陆离这个反应很奇怪,看起来像是一位老父亲抓包自己女儿和一个穷小子的私奔现场。 ? 看来我是有点晕乎了,居然想到这个。 然而时态并没有发生变化,我和冷刀与陆离就这么隔着一米的距离僵持着。 雨仍然没有停的意思。 我眼前愈加模糊,不知道是因为雨丝,还是因为身体。 陆离好像走近了些,我看不清,只觉得心底的疼痛更加明显。 “昭质姐姐!”我隐约听到了阿领的声音。 是阿领,我看到他向我跑过来,这时候我只能看清远处。 我想提醒他“慢点,小心滑倒”,却发现没有力气开口。 而后,一股暖流涌上我的喉咙,我摸了一下嘴角,入目一片腥红。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