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街,埃蒙蒂公爵府上。 洛菲勒坐在自己书柜旁的椅子中,他垂着头,厚重的褐色卷发微微遮住了他脸上的神情,而坐在他旁边的——一位趾高气昂、目光犀利的中年男子,叱责般咳嗽了一声,迫使他不得不抬起沉重的头颅。而艾里克,这个家伙只身靠在洛菲勒卧室前的古铜木大门处,他的手里端着一杯散发着热气的伯爵红茶,当他把红茶端起,准备放入嘴边的时候,脚步声从走廊上轻轻响起,不久,一个穿着整洁的男仆站在了门外。 “老爷,新来的报纸。”男仆轻轻地说。 “艾里克,你去拿过来。”中年男子对他的儿子说。 仆人恭恭敬敬地为艾里克献上了最新的手抄报纸,艾里克把它攥在手中,小心翼翼递给了自己的父亲。 “你可以走了,艾里克,这里并不需要你。”父亲冷冷地说,他只粗略地看了一眼,便又把报纸扔给身旁的洛菲勒。 “全部读出来。”他没有念洛菲勒的名字。 洛菲勒接过报纸。 艾里克紧张地吞了一口唾液,他同情地从即将关闭的门缝中望了一眼洛菲勒。 仆人彻底关上了门。 临走时,他听见自己的弟弟深吸一口气,用缓慢而悠长的声调将报纸的内容读了出来: “为悼念在革命中受到伤害的贵族、宗教者们,尊贵的巴托里伯爵夫人诚邀来自法兰西的各位绅士、小姐,于府中进行为期五个月的‘断头台’宴会,请收到邀请函的各位,务必予以信件回复,届时,府上的马车夫将会到来接送……” “还有一行小字。”中年男子不耐烦地说。 “小字是……只有收到邀请函的,才能进入并参加宴会……” 洛菲勒再确认自己没有漏掉一个字符后,才慢慢放下报纸。 “可我们并没有收到这样的邀请函,难道我们没有在革命上受到影响吗?我们的财产都被没收了许多!简直是无稽之谈!”埃蒙蒂公爵喝了一口桌边上的红茶,“这群该死的家伙,又想到了别的方式,竟然利用这种宴会做诱饵!” 埃蒙蒂公爵的强硬口吻让椅子上的洛菲勒如坐针毡,他又把头低了下来。 “别给我低着头!”耳旁传来埃蒙蒂公爵阴沉的吼声,“你可是埃蒙蒂公爵家的儿子,‘臣子’的继任者!早晚有一天,你会前往那个地方,接替我现在的位置。” “可我根本不想……”洛菲勒的话语有些哽咽。 “不想?!那好,如果你把你的哥哥,埃蒙蒂·戴蒙从死神的爪下抢来,把他从天堂上呼唤下来,那你就可以滚得远远的,永远永远不用操心这种事情!!”激动、愤怒的埃蒙蒂公爵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踱着步在洛菲勒的卧室里徘徊,“你不愿意承担责任,可神灵选中了你,让你每夜都陷入恐怖的梦魇……我让你前去大学学习,你将梦中所遇见的生物画在画中——这对你来说很难吗?如果没有我在你的身旁协助你,你这个蠢驴,马上就会被那群怪物吃得一干二净!就像那个死去的面包房夫人和她的女儿一样!” 埃蒙蒂公爵坐在柔软的床上,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于是慢慢恢复了平静,“对了,面包房,小镇……我听艾里克说,你遇见的那个女孩,现在依然安稳地活着,既然如此,那我就坦白而言,这对你来说是一件巨大的好事,你要接近她、利用她,她可是那位神明选中的人!当她完成她的使命时,我们、你、整个世界、整个人类都将得到荣誉的照耀……当然,这可能也只是一种幻想,神灵的力量已经并无多少——一个旧印都不复存在的神灵,能有什么本事?所以,最保守的办法是,让她来到埃蒙蒂公爵府上,让她成为我们的一员……” 在最后一个词语落下的时候,洛菲勒的瞳孔急剧收缩,他呆傻地盯着自己的父亲,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恐怖。 “求您别再逼我了……”他突然用手掐着头发,崩溃地哭了出来,“求求您,求求您!我想回归正常人的生活,我不是你们眼中的试验品、监狱里的滑稽小丑,我只想离开!离开这里!!!” 洛菲勒的哭声传到了埃蒙蒂夫人的耳中,听见儿子的哭泣声,她提着绸缎做成的红色衣裙,从一楼冲到了二楼的卧室。“发生什么了?发生什么了?”她慌忙推开了古铜木的门。 “你总是这样,公爵大人!我说,为什么不能放过洛菲勒?你已经快把他逼疯了!”母亲冲进卧室,把正在哭泣的洛菲勒揽在怀中,她从未表现过如此严厉。 埃蒙蒂公爵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你还有时间,给我好好想清楚,洛菲勒,我给你提供的方法,一定是最万无一失的——去找那名名叫德安娜的家伙,公爵与公爵之间的联姻,我想,她的父亲,卡尔贝隆公爵也一定也会同意的。”他扶着权杖,离开了卧室。 只留有房间外传来的“嗒”、“嗒”声。 几乎崩溃的洛菲勒浑浑噩噩地走在街道上,他刚刚推开了母亲的怀抱,着了魔一样地跑到了通向医馆的小路,他和父亲的想法完全不一样,朋友,只是朋友……他不想再靠近关于神灵的一切,今天的出走,也是一种无声的反抗。 他迫切地需要安慰,需要理解……可是,又有谁能够帮他呢? 医馆的门口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号,洛菲勒孤独地扶着黑褐色的木门,把头轻轻抵在上面,难过一阵后,他决定再次离开。 如果能在路上找到德安娜呢?他满怀希望地想,于是他转过身去,在街道的尽头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