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得马蹄得得声,王恒心中叫苦,那伙来路不明的骑士竟也跟来了。 先后七八骑簇拥着一位仪态威武的年轻人,这伙人大剌剌地进了山门,也不朝王家众人跟前凑,只在偏殿一角默不作声,余光里却不停地瞟着王氏众人。 气氛顿时尴尬起来,忽听脆生生的一声“翠姑娘来了,退避,退避。” 雨点愈发大起来,雨幕遮挡了视线。 玉皇阁不知何时又来了一群妖妖乔乔的女子,穿红着绿,浓妆艳抹,带着锣鼓家生,一个略有些年纪的妇人指着一个红嘴绿毛鹦鹉笑道:“小翠,快闭上你的嘴,惹恼了贵人,把你的嘴巴缝上。” 鹦鹉似是吓到了,空中打旋几次,叫道:“小翠不敢,小翠不敢。” 那妇人与王氏众人福了福,说得是官话:“小妇人姊妹是扬州结彩团,受太仓州黄姑庙之邀参加七月节庙会,初到贵宝地,不曾想不市不镇的落起雨来,诸位老爷容我等在屋檐下避一避雨。” 鹦鹉小翠扑棱棱飞进大殿,朝王家婢女们这个身上蹭蹭,那个肩头挨挨,拿腔拿调地叫道:“扬州结彩团的戏法,天下第一,官人娘子打赏几个,即时开演。” 王家婢女们都是十来岁的小丫头,正是喜欢顽乐的年纪,小姑娘们显得已十分心动,只不敢作声,均眼巴巴地望着昙阳道人的贴身侍女莲香, 莲香不置可否,那鹦鹉小翠却高呼:“贵人打赏,姑娘们登台,贵人打赏,姑娘们登台。” 刹时间,结彩团的女郎们红妆艳艳,围着观众打着胡旋儿,一名鬓云高簇的女郎,手提一盏宫灯,身势曼妙,好似仙子飘然而飞,从宫灯中飞出千万玫瑰花瓣,随着那女郎旋转撒向观众。兰麝散馥,众人心醉不已。 屋外雷电交加,室内流光溢彩,王恒心道,这走江湖的草台班子竟也不可小觑。 俄而一位绿衫女郎牵着名青衣女童上来敛衽为礼,绿衫女郎道:“小青,贵人们渴了,你速去摘些梨子来。” 女童小青道:“姐姐怕是糊涂了,这当儿前不着村后不挨店的,上哪去找梨子。” 绿衫女郎笑道:“玉皇的御花园里多得是,取些来不打紧。” 女童小青吐了吐舌头,道:”姐姐好大口气,为何不自己去摘。“ 绿衫女郎惆怅良久,道:“奴奴身体重拙,十二岁以后便已登不上天庭。” 说罢捧了一团长绳向空中抛去,一丈,三丈,不停向上,一条长绳升向天空,就如同空中有人拉住一般。绿衫女郎把绳索替给小青,呼道:“快去快去,回来好跟官人娘子讨赏。” 小青只得攀着绳索,向上越爬越高,最终升入云霄不见踪影。 少顷空中落下一个果篮,竟是满满一篮梨子,绿衣女郎献给王氏家人与偏殿的年轻人一行,众人皆分到一枚,尝味甘甜鲜美无比。 忽然空中传来一声惊呼:“姐姐快来救我,看园的甲士捉住要杀我,苦也。” 绿衫女郎闻听此言惊慌失措,向周遭人等团团一拜,道:“苦哉,小青性命不保。” 呆立片刻,她朝年轻人一行人匍匐泣告:“为给官人摘梨,小青被看园力士擒拿,壮士大发慈悲,与我上天将小青夺回,小人姊妹当结草以图报。” 年轻人甚是诧异,道:“我辈如何上天?” 绿衫女郎道:“这却不相干,我自会施法助你。” 语罢,年轻人懵懵懂懂握住绳索,忽然长绳荡出,年轻人如大鹏展翅一般,向上空飞去,没入云宵。 绿衫女郎又对年轻人的一干随从道:“速去速去,看园力士必不是壮士们的对手。” 那七八个伴当,狐疑中一个个飞去碧霄,都没了踪影。 片刻,女童小青从天而降,笑道:“看园力士老迈不堪,已被恩公击倒在地,奴奴逃出生天,只是恩公们流连玉皇花园不肯下来,说要逛他一日半日的,叫奴奴明日接他们下来,我便先下来与姐姐送个信。” 绿衣女郎牵着小青向众人讨赏,道:“风雨已停,奴奴姐妹们往州城去也,贵人随意打赏些许散碎银两,我等感激不尽。” 莲香命人把她一吊钱,结彩团的女郎们便说了些吉祥话,千恩万谢而去。 女郎们去后香尘四散,王恒仍感觉晕晕乎乎的, 玉皇阁刚才热闹万分,忽地只剩下王氏众人,顿感冷落起来。 昙阳道人令莲香示意休憩多时,还是赶路为要,于是王家车队缓缓出动。待走出玉皇阁山门,只见官道上倶已经干了,有两辆牛车停靠在山门下,此时有乡农牵着走了。阵头雨就是阵头雨,来得快去得也急,路面都没浇透,便雨收云散了。 王才骑着马挨着王恒,神叨叨地说:“公子爷,玉皇花园是个啥景象?” 王恒道:“变戏法的糊弄咱们呢,看到的多半是幻术。” 王才道:“我也想上去瞧瞧,偏那姑娘又不来喊我,不然这幻术不定就给我看破了。” 王恒心头大震,悄声问道:“可不是,为什么不选王家家人?” 通常卖艺的会选几个观众参与表演,为甚么变戏法的姑娘单挑那一行骑士,如果她们结彩团和那几个人是一伙的,那又是图谋什么? 费力出动这许多人马,难道就为了给结彩团当个托,赚取几个散碎银子。 那一伙骑士看上去派头很大,无论如何也不像是走江湖卖艺的。二人左思右想猜不出来路,也只得罢了。 由玉皇阁至直塘,不过半个时辰,将将正午之时,便将昙阳道人及其随行侍女仆妇送至湉澹观。这一路太平无事,王恒才算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