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谌眸色闪了闪。 回忆断续涌入脑中。 - 九年前,初秋。 因父母工作,韶谌高二那年举家从朔柳南迁到湛桥。 过往被莫名抛去,这个陌生的城市让他不起任何波澜。 韶谌仍记得,那是个午后。 正睡得昏沉,被人轻戳着手臂苏醒。 他恍惚睁眼,在清醒前刹那心动。 少女一双桃花眼映着点点阳光,眼角微挑,带着些许凉薄,睫毛不算浓密,却也是恰到好处的卷翘,薄唇微抿,干净清秀的脸上不见波澜。 韶谌记不得自己是什么表情,但心跳失去量度的慌乱记忆犹新。 迟休垂眸,从校服里小心摸出几颗糖,递到他眼前。 白皙的指间几颗糖果闪着微光,韶谌的目光却在她手上的创可贴停了几秒。 “这……给我?” “嗯。”迟休轻声回应。 “啊,谢谢。” 女孩安静的目光又在他脸上滞留,韶谌被盯得耳根染上绯红。 许久,迟休再次出声。 “你没有名字吗?” 韶谌愣神。 定格几秒。 她刚才在等他自我介绍? 韶谌尴尬地摸摸鼻子:“我叫韶谌。” 迟休闻言眯了眯眼,似是在思考这两个字的写法。正值午休时间,韶谌也不敢喧哗,从书堆里扯出一张草稿纸,清隽的字迹落在纸面。 迟休盯了少年稳健的笔锋片刻,也拿起笔写下自己的名字。 韶谌抬睫,少女安静而清冷的面庞近在眼前。 呼吸一滞。 然而当他看向迟休的字迹时,心里猛然咯噔一下。 “这……怎么念?” 迟休蹙眉:“不识字?” 韶谌扯扯嘴角,看向迟休笔尖下类似甲骨文的字体―― 过于奔放。 韶谌一时犯难。 他努力辨认那狂放而不羁的字迹,试探开口:“迟……休?” “嗯。” - 迟休从烟盒里抽出一支,叼在唇边,却迟迟未点上。 鬼使神差地,韶谌悄步靠近。 迟休低睫,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划动,没注意到男人。 “要借个火吗?” 低哑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迟休懒懒抬眼,韶谌高大的身影被扩进视野。 迟休眯了眯眼,模糊的视野时而清晰,男人的轮廓让其眉头微蹙。 片刻,迟休轻轻点头。 正当她准备将嘴边的烟支取下,韶谌先一步上前,摁燃打火机,递在迟休面前。 迟休先是一顿,随后顺势垂睫点烟。 男人身上如同雨后竹林的气息袭来,迟休再抬眸,烟雾与火光之后,一张她熟悉又陌生的脸庞此刻在眼前清晰无比。 迟休脸色一僵。 韶谌则淡淡勾唇。 “好久不见。” 迟休顿时不知该作何反应,硬着头皮扭回脸,没有出声。 韶谌又如寒暄一般碎碎念:“近视了这么多年,怎么还是不爱戴眼镜……” 迟休闻声,如坐针毡。 手机突然传来动静。 迟休别开脸,接通电话。 “说。” “你又跑哪儿去了?到底是你的展还是我的展?!”电话那头的暴躁也传入韶谌耳中。 “……马上过来。” 挂断电话,迟休转头看了看韶谌,默默上前。 却又擦肩而过。 “告辞。” 空气中只留一道清冷的声音和木香花的余韵。 韶谌眸色渐沉。 - 迟休疾步返回展厅,思绪不住混乱。 杨沛仁焦急搜寻的目光终于落在不远处的迟休身上,他快步上前,一把拉住迟休。 “乱跑什么?!”杨沛仁表情略显狰狞,“亲签会马上开始了!” 迟休厌恶地将男人的手甩开,大步远去。 站在台上,迟休视线木然扫过人群。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活动终于结束,迟休疲惫地揉揉肩,杨沛仁则在一旁打量起寄语横幅。 “这什么意思?”杨沛仁一字一句念出横幅上诸多寄语的一句―― “花月无闲,山川怕见。” 迟休动作一顿。 杨沛仁仍在低声吐槽:“什么鬼,花朵和月亮没时间来看……高山与河流害怕见到?” 杨沛仁幸灾乐祸地指指横幅:“哟,看见没,黑粉到此一游。” 迟休没搭理他,径直上前。 清隽而稳健的字迹下方,一排小字在密密麻麻的黑字中极不显眼―― 致,处秋。 迟休心下一颤,无意攥紧拳头,愣怔许久,提起裙摆向外奔去。 “诶你去哪?!” 高跟落地的脆响在大厅回响,人们都纷纷望向大步奔跑的长发女子。 穿过人群,迟休再次来到展厅外,此时夜色已然降临。 她模糊的视线茫然扫过诺大的广场。 人已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