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李桃桃这时才感觉到体力透支了。裁剪好一半的旗袍她收拾好摆放在工作台。店铺里的灯泡瓦数很低,光线昏昏暗暗的,她一眼就瞅见了何泰方。 何泰方坐在靠背椅,正闭着眼打盹,发出打鼾声响,这几日忙碌没休息,他疲惫极了,也明显瘦了,脸庞更显刚毅瘦削。她原本是想要赶他回去,话到嘴边,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 他已经睡得满头大汗了,李桃桃把风扇转了头,对着何泰方吹。凉爽的风打在他身上,他的鼾声明显低了下来,过了一会儿,他颤了颤睫毛,睁开了眼睛。 “什么时候了?”何泰方问。 “六点半了。”李桃桃看了眼闹钟,回答道。 “我睡了这么久了。”何泰方嘟囔了声,站起身,昏暗的灯光底下,他很认真地瞅着李桃桃,关心问道,“你饿不饿?我去煮点面条?” “嗯。”李桃桃心不在焉,眼睛瞟了眼外面,明显能感觉街上的行人越发少了。 这一带毕竟治安不太平,一个人住,李桃桃心里也没有底。 李桃桃看向何泰方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你打算怎么安置?” “嗯?”何泰方单手打鸡蛋,一敲两个蛋破了壳,热油煎炒鸡蛋的香味瞬间四溢,“什么安置?” 他没听明白,问话的时候,回头很认真地看着李桃桃。 李桃桃瞅着煎的外焦里嫩的鸡蛋,“你睡哪?” 何泰方“哦”了一声,指了指刚才那张椅子,“就那呗。” 李桃桃低着头,不说话,心不在焉地瞅着街道外头昏暗的景象,看着热闹的集市变得如此寂静,她也很害怕。 只是,留着他在铺子里,传出去名声更不好听。 李桃桃心事重重的样子,何泰方尽收眼底,他舀了一瓢水倒入热锅里,盖上了盖子只等水烧开,就可以下面条跟青菜了。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店铺里。”何泰方揉了揉她的脸颊肉,温声哄道,“你都瘦了一圈,小脑袋瓜别装太多,有我在呢。” 李桃桃避开他投来的眼神,一想到孤男寡女要共处在这店铺里,心里难免发虚。 上辈子,他明媒正娶她,才同居的。 这辈子,这样子同居,外面的流言蜚语,唾沫星子,都能把她砸死。 可偏偏最要命的是,生命安危跟名声好坏比起来,李桃桃只能选前者。 这件事,何泰方也是没有别的办法了。除了温声安慰她几句,何泰方也不知道怎么开导她。 别说李桃桃,就连他这个大老爷们,都觉得有一丝别扭劲。 水烧开了,咕噜咕噜地响。 何泰方揭开锅盖,下面条,下青菜,动作有条不紊,等到煮熟了,他就盛了两碗面条,一人一个荷包蛋面上盖着。 何泰方拖了张凳子,坐在李桃桃对面,他吃面条极快,筷子一夹,呼噜呼噜,吃得风残云卷。 反观李桃桃吃面条就斯文,慢悠悠地吹着热气,筷子卷一卷,凉了才下得了口。 风扇对着他们呼呼地吹,并不凉快。 李桃桃怕热,吃得满头大汗。 再看何泰方,他已经吃了第二碗了,把锅里剩下全部包了。 “你不怕烫吗?”李桃桃瞪着他,碗里的面条没吃完,何泰方都已经吃了两碗了。 何泰方笑道:“当兵那会习惯了。一帮人跟土匪一样,你手上慢一点,盘子都可以当镜子照了。” 李桃桃笑了起来,原来何泰方也曾混的这么惨啊。 何泰方谈起当兵生涯,脸庞上挂着灿烂笑容,“那时候训练很苦,个个干劲十足,我那帮战友很了不起,没一个有临阵脱逃的……” 何泰方叨叨的说个不停。 李桃桃也是头一回见何泰方兴致这么高,不忍心打断他,听他讲起军旅生涯也确实很有意思…… 只是眼皮子越来越沉。 李桃桃也不记得什么时候闭上眼睡着了,她后半夜噩梦惊醒过来,才发现躺在凉席上,一台风扇对着她呼呼的吹着风。 李桃桃打开灯,屋里只有她一人,屋门被关上,只是没有从内反锁。她隐约想起来,何泰方把她搬到二楼的。 她下楼,隔着几节台阶,看到何泰方在地上铺着草席,光着膀子,穿着裤衩,大字型躺着呼呼大睡,没有风扇,窗户敞开,时有微凉的夜风吹散身边的闷热。 一盘蚊香已经灭了。 李桃桃又重新给他点了盘,这才上楼上,这回她一沾床,很快就睡着了,直到窗外小鸟叽叽喳喳,街上人来车往各种喧闹声,李桃桃才清醒过来。 她下楼,舀了一瓢清水搁置矮凳上,拿了刷牙杯跟搪瓷脸盆还有毛巾,蹲在门口水沟边上刷了牙,抹了把脸,人才精神起来。 何泰方坐在椅上,也不知道那姚锦堂什么时候来的,两兄弟在那边抽烟边聊天,脸上都挂着笑。 李桃桃走近,隐约听到两人在聊那个温医生温欣怡。原来那天姚锦堂登门诚恳地向温家人赔礼道歉,温家人就很喜欢他,有意无意撮合他跟大龄剩女温欣怡在一起,这可把姚锦堂乐得不行了。 只是温欣怡对他这个出了名的花花公子,爱搭不理的。 “我要去祈福寺,求我跟欣怡早日结婚,造得贵子。”姚锦堂笑得很开心,就像是热恋里头的愣头青,一股子傻里傻气的。 “我也要去祈福寺。” 突然一道女音响了起来。 只是这道掐着嗓音,显得娇滴滴的女音,并不是李桃桃,而是不知道何时出现在店铺门口的陈琴琴。 在她身后,还站着一位身材高挑,打扮时髦,画着惊艳浓妆的女人,看起来年龄大概在三十五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