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雍皇城,微雨。 细密如银毫的雨丝轻纱一般笼罩天地,一弯绿水似青罗玉带绕林而行,远山黛隐身姿影绰。 雨露拂吹着挺秀细长的凤尾竹,汇聚成珠,顺着幽雅别致的叶尾滑落而下,水晶断线一般,敲打在油纸伞上,时断时续,清越如仕女轻击编钟。 建宏帝立于恪物司门口,他身足六尺,那明黄色的长袍上绣着沧海龙腾的图案,袍角那汹涌的金色波涛下,衣袖被风带着高高飘起。 黑如墨玉般的瞳仁闪烁着和煦的光彩,带着天神般的威仪和与身俱来的高贵,整个人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 乌黑的头发中掺杂着几分白丝,纵然身子挺的笔直,但岁月带来的洗礼与摧残,也不免闲的有一丝疲惫。 此刻建宏帝长眉飞扬,立于微雨之中。 他浩荡的身躯前,一座古楼平地而起,遮天蔽日,红漆大门,门口两座三丈高的石狮子蹲着,石狮子威风凛凛,仔细观察,那狮眼仿佛会动…… 门口一里之处无人游荡。 抬头迎面先看见一个赤金青地大匾,匾上写着斗大的三个大字。 恪物司。 此处乃整個大雍最神秘,最具有神仙色彩的地方。 恪物司是大雍开国时,太祖皇帝为当朝国师所建。 看着眼前重新修缮没多久的大门,建宏帝眉宇间透着轻松。 许久没来了。 今日趁着微雨,建宏帝想来拜访国师。 是的没错,拜访。 能被一国之君拜访的人,整个大雍只有两人。 一位在京都青禾山的青禾书院当院长,是当朝第一大儒。 另一位就住在这京都恪物司,是大雍国师。 大儒自不必说,能成大儒者,无一不是德高望重之人。 单论这位国师,实乃是大雍的第一奇人。 三岁幼童都听过的一句话:大雍国师乃神人。 就连国师的弟子们,也被百城尊称为小神仙。 没人知道国师活了多少岁,只知道自大雍立国以来,国师就一直在了。 而至今,大雍已有五百多国祚。 “嘎吱” 没多久,恪物司大门缓缓敞开。 一白衣青年神色自若的走出。 那白衣青年面容甚美,一双柳目带着与世无争的色彩,五官如同上等宫廷画师笔下的谪仙。 白衣随风而动,仙资飘飘。 当下微雨,也不见青年撑伞,他走入雨中,雨珠竟都绕着他下落。 俊美青年来到建宏帝身边,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努力给建宏帝撑伞,自己身子已经湿透半边的红衣小太监。 小太监眼都不敢抬,一言不发的退下,压根没想过要跟随建宏帝一起进恪物司。 笑话,天底下对于皇帝来说,恪物司是最安全的。 国师乃当今一品大圣! 说来也怪,当青年走进建宏帝身边,竟连带着建宏帝也不受雨水滴落。 只不过,青年的脸色有些涨红了些。 “近来国师可好?” 建宏帝看了一眼青年,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威严。 看到青年有些略微涨红的脸,建宏帝的脸色变得略微古怪,嘴角微微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这屏雨闭气的法子…… 国师的三弟子练的不到家啊。 步入恪物司大门,不快不慢,气息悠长,骨子里透着优雅高贵,声音不紧不慢,听着温和,但透出的威仪不似凡人。 龙袍顺着微风起伏,建宏帝进入恪物司的院子里。 就在这一瞬间,那漫天的雨停了,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却仍不见日光。 见此情景,白衣青年的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对着建宏帝微微躬身: “家师在听云轩瞭望台,陛下见过自会知晓。” 青年声音带着慵懒,“我就不随陛下上去了。” 二人话间,已经穿过了院子,来至一座高楼脚下,高楼如同顶天的山峰,一抬头竟有二十丈高! 高楼门口上方三个大字:听云轩。 建宏帝看了青年一眼,嘴角含笑点头,随即踏上台阶,行至堂内。 到了楼梯处,建宏帝停下脚步,丝毫没有登楼的动作。 这听云轩乃是大雍第最高的建筑,楼梯陡而不稳,从最低登至最高,若要一步步走,常人少说也要半个时辰。 所以建宏帝压根没有步行的欲望。 “国师助我。” 建宏帝声音不大,面色平静负手而立,龙袍随臂挥舞。 “小儿疲懒!” 一道充满岁月洗礼的声音略过建宏帝耳边。 紧接着,建宏帝眼前一花,身子已经出现在瞭望台上。 他看到了瞭望台,还是记忆中的模样。 也看到了国师,国师神态依旧,看不出年纪的模样,像二十,像三十,更像四十…… 说不出的诡异。 麻衣还是那件麻衣,一席四十八年没换过的麻衣…… 其实具体多少年没换过建宏帝也不清楚,反正是自打他两岁记事以来,就没见国师换过衣服。 一根不知吹没吹过的玉笛,还有那五百年没经历岁月洗礼的脸。 看过国师,建宏帝目光挪在国师身边的转轮罗盘上。 罗盘也还是那个……嗯?? 建宏帝突然眼神一凝, 苗针下移?? 那代表着大雍国运的转轮罗盘的指针,比上次见时,落了半分!! 半分!!! 怎会如此?? 一瞬间,建宏帝眼神变的极度危险,一股莫名的威压陡然降临,压的空气都凝实了起来。 苗针怎会下落??! 哪里出了叛乱? 亦或者异族又有了动作? 建宏帝脑中瞬间蹦出这两个可能。 怪不得朕今日心血来潮想来此遛弯! 朕又岂是那种不务正业的昏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