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自己包衣奴才的身份,张大槐毫不在意。 在山海关战场上的顿悟,将他从行尸走肉的状态抽离了出来。 让他突然意识到,死亡是件很可怕的事情。 为了完成兄弟的托付,他要为兄弟好好活一次。 他要活着,哪怕是像狗一样的活着。 有人能给他一口饭吃,他很是心满意足。 而那个叫成玥的可怜女子,自从被他救过来之后,似乎是认命了一般,不再哭着寻死觅活。 原本胡同里的那处宅子,成了旁人的财产,他们也被人当做牛马一般,驱赶到了南城。 好在有了这么多年出生入死的经历,张大槐的身上,隐隐有种亡命之徒的气息。 到了南城之后,没有人敢为难两人。 张大槐在南城一个角落的废墟上,借着还没有完全坍塌的墙壁,搭建了一处狭小的窝棚,勉强算作容身之所。 经过了许多患难,成玥对他的敌意也慢慢减少,偶尔还会给他缝补一下衣衫,这让他很是惊喜。 他终于找到了久违的感觉。 不过,成玥能做的也仅限于缝补衣衫,或者用枯树枝扎成的扫把打扫一下窝棚。 至于洗衣做饭,成玥倒是也想去做,但都被张大槐拦了下来。 成玥试过一次做饭,由于不会使用墙角的那个生火的炉子,差点将整个窝棚引燃。 出于对栖身之所的珍惜,张大槐不敢再让她去做饭。 而洗衣这种粗活儿,就更不适合成玥去做了。 方圆一里内,只有两个水井,平日里打水都要争抢。 半里外倒是有个小湖,可惜水边全是五大三粗的丑女,他更不愿意让成玥在外边抛头露面。 况且就算真的放了她出去,也未必就真的会洗衣。 关于这个成玥的来历,张大槐不愿意去问,也不打算去问。 看外貌就知道,这肯定是官宦家的小姐,而且还是那种足不出户的大家小姐。 张大槐自知,若是放在太平时节,他不可能和这种大家小姐有任何的交集。 可惜经历了国破家亡,又逢上这等乱世,成玥这等家人才流落民间,被胡老三那个目不识丁的粗人唐突。 如今经过了一个多月的相处,成玥俨然把张大槐当成了依靠,每日里像个深闺妇人一般,在那个称作家的窝棚之中,候着他的归来。 这让张大槐很是受用,他第一次有了在京师安定下来的心思。 是以他每日里除了去主子的府上伺候之外,还会赶着时间去城外的山上,或是给南城的其他人做些帮工,赚些辛苦钱。 眼见着手里还有些小钱,他思量着,等京中的局势稳定,在南城之中盖一处小小的宅院。 他要让成玥知道,虽然他如今在京中没什么地位,其实是有能力养活她的。 平日在主子的府上干活时,他也听到过不少传闻。 听说吴三桂的大军在山西固关那边失利,大将军大为震怒,派出了两路十万大军,一路开往大同,一路开往顺德,试图从南北两个方向进入山西境内。 只不过因结冰路滑,红衣大炮眼下还运不到前线,双方就在固关一带对峙。 说不定待积雪融化,就要展开一场大战。 而且他还听说,大将军已经派一个什么肃亲王南下山东,说是要攻下江南。 不过这些事情,他也就是听听而已。 如今他是个普普通通的百姓,这些军国大事,都和他无关。 每每想到以往从军的经历,他的心中便泛起了恶心。 尤其是那些兄弟在自己面前血肉横飞的场景,他更不寒而栗。 夜半醒来时,还总会因噩梦而惊醒。 这日过了亥时,张大槐才从外面赶了回来,手中还提着一大包东西。 见了成玥,他便兴冲冲的笑道:“今日元宵佳节,府上办了酒席,回来的晚一些,让你久等了吧?” 成玥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欲伸手接过张大槐手中的东西。 张大槐笑道:“这些日子苦了你了,今日主子赏了我些酒菜,正好拿回来,咱们一起过个团圆的节日!” 这句话说出口,眼看着成玥突然绷紧了脸,张大槐便意识到失言。 他一直是无主游魂,原本对于这等日子没什么在意。 可成玥却不一样,一个养尊处优的官家大小姐,在去年的这个时候,她一定还和家人欢聚一堂。 不过一年的时间,天翻地覆,打破了所有人的平静。 对于成玥来说,无疑经历了家破人亡的惨剧。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能苟活性命已是不易,哪里有什么团圆可言。 “对不住。” 张大槐歉然一笑,将手里的包裹放在简陋的木桌上打开,里面又有大大小小几个纸包。 “这是拆烩鲢鱼头。” “这是扬州盐水鹅。” “这是八宝酿鸭。” 张大槐一边拆着纸包,一边向成玥介绍着纸包里的菜肴。 当拆开其中的一个纸包,看到里面都是黄白色的碎渣时,他不由愣了一息,尴尬笑道:“啊,这蟹粉狮子头给挤碎了。” 他把这个纸包推到了一边,说道:“今日主子不知怎么想的,点的南边的菜,府里的大小贵主儿们都不爱吃,这些菜没怎么动,就给撤了下来,还好我看的准,抢回来了这些。听说这都是以前宫里的御厨做的,连大明的皇帝都没吃过几次,你尝尝怎么样。” 成玥面无表情,拿起了一双粗糙的筷子,挟了一小块鸭肉放入口中。 “怎么样?味道还不错吧?回来时,我还专门在厨上热了一下。” 张大槐看向了成玥,脸上带着无限的期待。 成玥看了张大槐一眼,眸间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