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可法接过奏疏,刚看了几个字,双手便是一颤。 “……阮大铖何人,魏阉门下走狗是也。皇上不经廷推,启用此逆案中人,不合祖制,天下人无不为之惊疑,担心皇上被奸人蒙蔽。至于马士英所说,阮大铖胸怀韬略,晓军机之言,更是不值一哂。臣在南京为官七载,素知阮大铖深浅,此人戏出之流,也就是写写《燕子笺》、《春灯谜》而已,以博天下人一乐。如此无才无德之人,先帝将其列入逆党,可谓是顺应人心,先帝之成令,皇上一朝而弃之,先帝之明诏,皇上一朝而反之,让天下人作何感想?让天下的士子们又作何感想?” 看到这里,连史可法都有些气恼。 新皇即位一个多月,朝政仍是一片混乱。 对外联虏平寇还没议出个眉目,派去北边的人一直没有传信回来。 而在朝廷的内部,虽然眼下是众正盈朝的大好局面,但接下来该如何去辅佐新君立足江南,振兴大明,却没有达成一个共识。 如刘宗周、吕大器、高弘图这些德高望重的前辈,都希望朝廷按兵不动,坐看建虏和闯贼斗个你死我活,好从中渔利。 而像陈子龙、杨廷麟这些年轻的后起之秀,却一直叫嚣着收复失地,还于圣都。 大家同朝为官,廷议时难免发生龃龉,史可法一直忙于调停,却收效甚微。 这次吏部的调令,除了朱慈烺的授意之外,史可法在其中也起了极大的推动作用。 史可法的心中已然有了赌气的成分,这些年轻人不是口口声声要收复失地么,那就把他们放到前线,看看他们到底怕不怕! 在南直隶之外,湖广、四川和云南的局势也极是混乱。 前几日收到四川巡抚龙文光送来的军报,说是西贼张献忠据重庆,闯贼李过部据顺庆府。 三方势力犬牙交错,围绕着成都斗的不可开交。 眼看着朝野内外一片危急,大明江山摇摇欲坠。 史可法急的焦头烂额,自不希望在这个时候,朝中再闹出无谓的党争。 因此便由他出面,好说歹说劝下了顾锡畴,将阮大铖的事情放到了一边。 没想到转眼之间,便有人向皇帝上了奏疏,不但参奏了阮大铖,还想用先帝来弹压新君,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史可法惊魂未定,看向了朱慈烺,等着朱慈烺的下一步示下。 朱慈烺指着御案上的一摞奏疏,冷笑着说道:“这里都是他们今日上的奏疏,有参奏阮大铖和马士英的,还有参奏高悌的,更有参奏朕的,要不,让高悌都给你们念念?” 其他人立时明白了过来,皇上之所以大动肝火,想必是为了这些奏疏之故。 高弘图暗暗皱眉,为这些人交好之余,也在心中责怪这些人,丝毫没有顾念大局。 眼见着高悌蠢蠢欲动,钱谦益笑道:“不必劳烦高公公了,我等恭聆圣训就是。” 其他人本来还想辩明心迹,听了钱谦益这句话,心中都极是佩服,暗恨自己没有抢先说出这句话。 朱慈烺朝钱谦益点了点头,看向众人说道:“朕并非要阻塞言路,实在是这些御史们太不像话。眼下内忧外患,从朝廷到地方,皆是危机四伏。朕与诸位先生夙夜忧叹,夜不能寐,一直在想治国之良策。此辈不念国事之艰,不桖民生之难,不思战事之危,徒作口舌之争,在朝堂上挑动是非,朕念着这些人乃圣人门徒,是以一直忍让至今。哪知此辈却变本加厉,纠集在一起,上下攻讦,妄图干涉朝事,此辈朋党若不加严惩,我大明还有将来吗?” 史可法和李邦华听的连连点头,正要齐声称是,顾锡畴却道:“御史可风闻奏事,这是太祖定下的祖制。皇上若是看他们不顺眼,斥责几句就是,若说朋党,未免有些严厉了。” “你的意思是,朕冤枉他们了?况且这个周镳,似乎是你们礼部的主事,也不是什么御史吧?” 顾锡畴毫不退缩,说道:“臣不是这个意思,臣是说,这些人虽然一时冲动,冒犯了皇上,但忠君爱国之心,天地可鉴。他们之所以一齐上疏,实是出于一片赤诚,为皇上陈明得失,以求我大明长久安稳,皇上朋党之论,臣实在不敢苟同。” 朱慈烺看着顾锡畴笑了起来,笑的顾锡畴心底发毛。 “你当真以为,他们对朕都是一片真心?” 这句话却不容易回答,顾锡畴愣了一息,随即答道:“太祖当年立下祖制,意图广开言路,上下通达,若有借此谋私者,天地不容!” “这帮人巧言令色,文过饰非,看来顾尚书也被他们给骗了!高悌,你来给各位先生说一说,这些人到底是个什么德行!” 站在一旁的高悌等的就是朱慈烺的话,清了清嗓子,对着一张纸念了起来。 在来到奉天殿之前,高悌已经将事情问的七七八八,并统统禀告给了朱慈烺。 此事的根源,就出在礼部郎中周镳身上。 昨日的墨然居之乱,高悌抓捕了十几个出言不逊的士子,其中就有周镳的门人徐时霖。 京师被李自成攻陷之后,此人也被活捉,本想在李自成那里效命,然而素无名声,又无才华,当场被牛金星刷了下去,和一众官员关在一起,等着被拷饷掠银。 好巧不巧,周镳的从弟周钟却是得了李自成的赏识,听说徐时霖深陷囹圄,周钟便在李自成面前给他求了情。 徐时霖这种小人物,李自成没有当回事,有了周钟的请求,当日便被刘宗敏放了回去。 在脱身之后,徐时霖便借机逃离了京师,一路南下,成了第一批南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