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叫嚣着奉立潞王的朝臣齐齐变了脸色,尤其是东林的那些人。 马士英与东林渊源极深,曾与东林巨子张溥有过往来,连张溥的后事也由其料理。 可此人又与“阉党余孽”阮大铖交好,东林党人对其成见极深。 听说拥立福王,东林党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马士英是要借着拥立福王实行报复。 有鉴于此,东林诸人决不会让福王登基,更不会让马士英上位。 可是仪真县离南京不过几十里地,看马士英的架势,若是不立福王的话,南京怕又是一场动乱。 张慎言面色冰冷,起身看向了史可法,问道:“马士英所言,史阁部知否?” 一时间,压力又到了史可法这边,不由得思绪纷乱。 作为南京兵部尚书,他原本的职责只是节制南直隶兵马,保证南直隶的稳定。 随着北京城破,崇祯罹难的消息传来,他这个南京兵部尚书,被推到了最高决策的位置,俨然成了南京的第一人。 可如今南直隶的形势错综复杂,单单凭他一人,实在是力不从心。 尤其是想着崇祯生前对自己的贴心托付,他不愿在这个危急时刻横生枝节。 史可法心中为难,忽然灵机一动,将目光投进了人群当中,说道:“李孟暗,诸公众说纷纭,一时难以决断,请君为我决之。” 人群中站出了一个老者,须发皆白,正是原左都御史李邦华,如今在南京任吏部尚书。 李邦华双目炯炯有神,环视整个大殿之后,沉声道:“方才听各位所言,老夫着实纳闷,太子存亡未卜,尔等便要议立新君。若是尔等选了新君,太子尚在人间,诸位又该如何说,欲置太子于何地?” 李邦华说完,对着史可法说道:“史阁部,大行皇帝对你赏识有加,这才委了你如此重任。大是大非面前,你不但不能坚持己见,反而由着他们胡闹,实在是有负皇恩!” 史可法神色一凛,忙垂首道:“先生教训的是!” 李邦华点了点头,随后瞥了马士英一眼,问道:“马士英,哦,眼下该叫你马督宪了,你可当真威风的紧哪!” 马士英头上冷汗涔涔而下,不敢和李邦华对视。 自崇祯十二年起,李邦华出任南京兵部尚书,在南直隶整军合营,正是马士英的顶头上司,曾率马士英等人北上入卫京畿。 直到崇祯十五年年底,李邦华进京就任左都御史,这才由史可法接任了南京兵部尚书。 如今在南直隶各处,仍有不少李邦华的旧部。 面对着旧日的上宪,马士英不敢造次,讷讷说道:“李尚书……先生说笑了,下官也就是恰逢其会,为福王殿下仗义执言,并无他意思。” “谅你也没这个胆子!” 李邦华冷哼了一声,环视了一圈,说道:“大行皇帝英明睿智,九月便派了太子到凤阳谒陵,只是路上耽搁,这才迟迟未有音讯。按时日来算,太子到凤阳也就是这几日的事儿,诸位且耐心等一等。谁要是想借着定策,图谋从龙之功,必为天地不容!” 此话一出,不论是拥福派、还是拥潞派,皆是心怀不满。 张慎言道:“李尚书,国不可一日无君,自太子进入山东之后,一直没有音信,我等可以等,可咱们大明等不起了!闯贼虎视眈眈,江南人心纷乱,长此以往,迟早要生大乱!” 钱谦益在此时站起身来,说道:“张尚书说的是,如此群龙无首,朝事可耽搁不起,即便不立新君,也要有人监国才行。潞王德高望重,臣请潞王监国。” 东林党人皆是眼前一亮,好几人齐声附和。 “对!请潞王监国!” 钱谦益的打算,在座的人都是明了。 既然有马士英陈兵于城外,又有李邦华反对,立潞王为君的设想,眼下自然是泡汤了。 由潞王来监国,也不失为退而求其次的手段。 若是太子幸免于难,身登大宝,届时潞王有监国之权,他们也能从中分一些权力出来。 若是太子罹难,到时候便可顺水推舟,拥立潞王为君。 马士英脸色甚是难看,朝李邦华拱了拱手,说道:“您也看到了,非是马某有意搅乱朝政,实是胸中块垒,难以纾解。” 李邦华点了点头,瞪视着钱谦益,看得钱谦益心中发毛。 李邦华乃四朝老臣,又与当年的东林党首邹元标相善,一直被视为东林党的一员。 见李邦华欲和钱谦益闹将起来,不免有人幸灾乐祸,等着看钱谦益的笑话。 正在此时,议事堂外高声通报,“靖南侯差官到!” 众人皆是吃了一惊,顾不得李邦华和钱谦益,将目光转向了马士英,等着他的解释。 靖南侯黄得功领的是凤庐总兵的职务,和凤阳总督马士英牵涉很深。 黄得功在这个时候派人进入南京,不知有何图谋? 然而马士英也是一头雾水,黄得功虽是凤庐总兵,名义上在他的麾下,但有着靖南侯的名头,基本不受他所辖。 十几日前,黄得功给他去信,说是去接收徐州总兵的兵马。 不想过了这些日子,却不声不响地出现在了南京。 在所有人的惊疑目光中,一身穿甲胄的军士进了议事堂内。 他向坐在正中的忻城伯赵之龙施了一礼,朗声说道:“我家侯爷在宿州迎得太子殿下,一路护送,如今已到了浦子口。侯爷让我前来知会伯爷,以及诸位先生,请各位先生出城迎奉。” 军士说着,递了一封书信上去。 一名侍者上前接过信,先是递到了赵之龙面前,赵之龙却是挥了挥手。 那侍者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