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藻德一向没有犯言直谏的习惯,尤其是皇帝盛怒之时,作为臣子,最好的法子就是保持沉默,决计不能说出什么反对的话。 不过今日是个例外,尤其是他也拿不定东昌府的那伙贼寇,到底有没有留下活口,有没有露出口风,这才一反常态的独自来见崇祯,想从崇祯的口中看出一些端倪。 在见到崇祯暴怒之后,魏藻德的心下稍安,对崇祯说道:“殿下毕竟还小,路见不平,便要挺身而出。皇上不必气恼,待殿下岁数大些就好了。” “都十六岁了,哪里小了?朕如他这个岁数的时候,已经当了皇帝,总揽权纲了!如他这般沉不住气,朕如何能放心的将大明江山交到他的手中?” “殿下纵有千般错处,然一片仁孝之心,臣等都看在眼中。臣以为,皇上年富力强,等太子回了京城,再悉心教导就是。” 这句话虽说的四平八稳,但在这个时候说出来,无异于火上浇油。 果然崇祯立时站了起来,高声叫道:“王之心!” 王之心就守在殿外,仔细偷听着魏藻德和皇帝的答对。听到崇祯叫他,忙正了正衣冠,低头走进殿内,朝崇祯躬身行礼。 崇祯瞥了他一眼,问道:“太子如今到了什么地方,还在东昌府停留吗?” 王之心偷偷看了魏藻德一眼,低声说道:“李若琏好几日没传回密报,大约殿下还在东昌府吧……” “太子南下,领了一千军士,却没有派驻监军,是朕的失策。你这就在东厂寻个得力的人,带上朕的口谕,速速追上太子的车驾。” 王之心心下甚喜,正要领命回去物色人选,殿外忽然传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来的人是高时明,他一路小跑而来,也顾不得通报,直接扑进了殿内。 “高时明,你慌里慌张的,成何体统?” 高时明也顾不得崇祯话里的责怪之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将手中的奏章举过头顶,颤声说道:“皇上,山东巡抚王公弼送来急报,说……说太子殿下在东平州安山渡遭遇贼寇袭扰,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落水后不知所踪。当地寻找了两日,依旧未见殿下踪迹……” “你说什么!” 崇祯脸色大变,一下子站了起来,抢过高时明手中的奏疏,看了几眼之后,颤声说道:“这……怎么会这样?” “说是殿下所乘的船只漏水,被风吹入到了运河之中,其他人都被解救了上来,唯独缺了殿下和太子妃……” “朕不是让他走陆路的吗?他为何不听朕的话,要走水路?” “殿下在东昌府遇到大雨,洪水冲毁了官道。殿下为了赶路,只得选择水路。” 这个时候,崇祯把所有的怀疑都抛在了脑后,心中只有儿子的安危。他哆嗦着嘴唇,仔细看完了奏疏,额头青筋毕露,大声吼了起来。 “九月二十八的事,这么大的事情,隔了十一日才报到朕这里来,山东的这些人是做什么吃的!还有巩永固和李若琏,朕让他们护着太子,他们是做什么吃的?他们是不是被人收买了,和贼寇来个里应外合?” 王承恩在崇祯身边最久,还从未见他有如此暴怒,忙道:“皇上,您要保重龙体啊!” 崇祯已然状如疯癫,听了王承恩的话,咬着牙说道:“去给王公弼去令!去给山东总兵下令!还有司礼监,把锦衣卫派过去,都去找!朕不管你们如何做,朕只要太子活着!给王公弼说,朕不管他们什么巡抚、还有山东布政使、山东按察使,还有兖州的知府,去和他们说,找到了太子,朕可以饶他们一条狗命,若是太子有了什么不测,他们这些山东的官员,统统都要给太子陪葬!” 说完这些话,崇祯突然感觉一阵头晕目眩。他强撑着身子,扶着御案,低声说道:“此事,此事你们知道便可,先……” 说到这里,崇祯的声音戛然而止,软倒了下去。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纷纷抢上前去,扶住了崇祯的身子。 “皇上!皇上!” “传太医,快传太医!” 崇祯急怒攻心之下,发病甚重,太医医了一个多时辰,总算是控制住了病情。 因太医给崇祯下了安神的药物,崇祯中途醒了一次,向高时明交代了几句,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魏藻德在乾清宫门口守了两个多时辰,听说崇祯无恙,总算松了口气。 眼看着事情已然闹大,他也顾不得避嫌,趁着离去的时候,他找了个借口,叫上了王之心到了一僻静之处,低声责问道:“王公公,当时不是说好了么,阻一下太子的行程,让太子回北京就是,这下子闹大了,皇上追究起来,可不好收场!” “哎呀,魏阁老,咱家也没想到,他们竟会如此胆大包天。” 王之心脸上焦急,心中却很是高兴。 那一千人,虽说是由他经手签发调令,但大多是高时明的人。 即便皇帝真的追究,也只会追究高时明的罪过。 这一次出手,不但避免了东窗事发,还极有可能将祸水引到高时明的头上,可谓是一举两得。 有了这次的前车之鉴,崇祯日后再派人去凤阳查探,也要掂量一下。 魏藻德紧盯着王之心,缓缓说道:“王公公,你可知道,一旦殿下出了什么事,整个山东可就要乱了!咱们大明朝也要乱套了!” “咱家自然晓得,这不是在想法子嘛!” 魏藻德深深看了王之心一眼,拱手说道:“太子殿下干系甚大,望公公好自为之。” 待魏藻德远去,王之心撇了撇嘴。 太子落水是丁树良所为,无论如何也查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