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贵妃脸上的笑顿时凝滞了下来,手不由停在了半空当中。 王之心猛地一个激灵,抬眉打量起崇祯的神情。 见两人都是一脸错愕,崇祯意识到自己的这句话太过随意,复又笑道:“你们不必紧张,朕就是随便说说。” 当然是随便说说,若是太子娶了吴三桂的女儿,连他自己都不放心。 王之心也反应了过来,低下眉头应道:“皇上青眼有加,吴三桂自然愿意,可奴婢就怕,前朝的那些先生未必会同意。” “太子是朕的儿子,与他们何干?” 崇祯虽是如此说,可也知道,若是想和武将勋爵联姻,那些文臣始终是绕不开的一道坎。 开国之初,太祖定下了祖制,文有内阁六部,武有五军都督府,五军都督府和兵部互相制衡,由五军都督府节制中外诸军事,兵部负责的是军需粮草,文武各司其职。 及至土木堡之变之后,有实权的武将勋爵大多没于战事,其后又有不少功臣死于内斗。自此之后,文臣便牢牢掌握了朝中的话语权。 掌军大权尽归了兵部,五军都督府却成了摆设,由文臣节制武将已成为朝野上下的共识。 若是未来的太子妃出身于手握重兵的武将之家,可以想象,那帮假道学先生会如何跳脚反对。 当然,崇祯并不担心这些,他目前最在意的,是如何能掌控吴三桂。 “今日是四月初九,若是建虏于四月二十抵山海关,也没多少时日了。吴三桂掌着五千关宁精锐,关系着此战的成败,你们说,朕该如何笼络好他?” 用儿女亲家维系住臣下的忠诚,历朝历代并非没有先例,如晋武帝之与贾充,如唐肃宗之与郭子仪。 这样的事,在本朝也有先例,开国之初,太祖和开国元勋徐达也是儿女亲家。 只因《女训》里有明文,“凡天子、亲王之后、妃、宫嫔,慎选良家女为之,进者弗受”,这句话被那些文臣们奉为圭臬,一旦有不合之处,便拿出祖制的大帽子扣了过去。 可惜吴三桂的儿子还小,要不然,倒是可以从宗室里选一个合适的姑娘,嫁到吴家去。 结亲这条路,看来是行不通的,其他能打动吴三桂的,只有权和利了。 崇祯正想的入神,突然鼻间一阵花香,当即抬头去看,却是袁贵妃咬着嘴唇,正给他手边的茶盏里添茶。 一时间满室沁芳,崇祯抿了一小口,只觉唇齿留香,心情大为轻松,笑道:“朕可是从未品过如此的好茶,爱妃这又是从何处学来的调茶功夫?” “臣妾新得了一本古书,上面记载着调花茶的秘方,臣妾愚笨,花了许多时日,也只学了这一样,若是皇上喜欢,臣妾再多学几样。” 见崇祯和袁贵妃说笑起来,不再问外面的事情,王之心当即告退,闪身退出了后殿。 他一路上走走停停,直到走出二十余步,转过了一处拐角,伸手向面前的一个紫衣太监招了招手,低声交代了几句,这才晃晃悠悠的走到奉天殿的前殿。 宴席已然进行到了尾声,文臣武将们已然退出了奉天殿,只余下光禄寺一众杂役,正在席间收拾着杯盘残羹。 此时王之心最在意的是朱慈烺,方才崇祯的那一番话,可着实让他心惊肉跳。 问了守在殿门口的一个小太监,只听那小太监说道:“殿下说平西侯劳苦功高,便要亲自将平西侯送出宫,这会儿,怕是快到午门了吧。” 王之心淡淡应了一声,拔步朝文渊阁的方向疾走过去。 眼下他在宫里的处境并不太妙。 过去的五年里,司礼监掌印太监高时明潜心修道,将司礼监的一应事务都交到了他的手中。 他这个首席秉笔,不但掌握着东厂的厂务,还把控着镇守太监的调派,俨然成了朝中说一不二的人物。 然而就在这个月,高时明不知何故又冒了出来,把他手里的权力收的七七八八。 司礼监里,高时明用高定为爪牙,而原本应该由他把控的东厂,成了提督太监高悌的一言堂,他也基本说不上什么话。 而经过了李自成肆虐京师之后,崇祯皇帝痛定思痛,将派出去的镇守太监都换了一遍。 王之心很是担心,长此下去,总有一天皇帝会不需要他侍候。到那个时候,去南京为太祖守陵,也许就是他最好的结局了。 他不甘心。 既然无法从司礼监这里找到助力,不妨从前朝那边寻求一些合作。 高时明骄纵跋扈,和文臣们势如水火,朝野上下,如今对东厂和司礼监不少非议。 他可是把宝压在了内阁身上,指望着能和内阁联起手来,里应外合,把这个惹眼的高时明给解决掉。 然而他的麻烦还未解决,眼下内阁似乎也有了大麻烦。 经历了这次围城,王之心明显可以感觉到,皇上对眼下的时局不甚满意,话里话外,都有着安抚武将们的心思。方才皇上说的话,焉知不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太子和吴三桂亲近,那日后皇上必然会看重武将,从内阁手中夺权。 没了内阁的呼应,他早晚要被高时明给生吞活剥。 带着这样的思绪,他近似于一路小跑,奔到了文渊阁的门口。 “今日是哪位先生当班?” 王之心脸上带着笑,极有分寸的问起了守在门口的内侍。 那内侍一脸的受宠若惊,满脸堆着笑回道:“今日是魏阁老当值,因方才山东那边来了急递,几位先生如今都在,干爹可要小的通传一声?” 王之心略有些失望,他是算准了今日是魏藻德当值,这才赶了过来。哪知竟如此不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