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岩本还在低着头,听到宋献策的质问,猛地抬起了头,说道:“宋军师,跟着咱们一起东进的都是兄弟,也是咱们大顺的生力军,若是覆没在北京城下,咱们大顺可就全完了!你看如何能劝动闯王,让他立时攻城!” “李兄弟,你未免太过紧张了。大明官军咱们也碰到不少,除了周遇吉之外,其他的都是一群乌合之众,根本没有任何威胁。再说,看王永吉的架势,就是想隔岸观火,只要崇祯肯退位让贤,到时候,整个天下还不是咱们大顺的?” 宋献策觉得李岩太过紧张,眼下他们占了山西和河南,进可攻退可守,即便攻不下京师,无非就是撤回晋地或者河南,不可能全军覆没。 李岩喃喃说道:“不是的,关宁铁骑和那些卫所里的兵不一样,他们没遇到过咱们,更不怕咱们。王永吉之所以不动,是因为没必胜的把握,害怕输了之后没有退路。宋军师且看着,一旦再出现一支勤王的队伍,吴三桂的关宁铁骑就会动起来。” 宋献策不由心动,沉思了起来。 李自成亲近的这些人当中,都是在底层活不下去,这才投奔到闯王的军中。 唯有李岩是个例外,他出身于官宦之家,父亲曾经是一方大员,不论是眼界还是见识,都要比他们这些人高上许多。 这两年天下大乱,大明官军愈发腐败无能,这次用了三个月,就从西京杀到了京师,大顺军上下,都认为大明军队不堪一击。 假若真的如李岩所说,关宁铁骑勇猛异常,两军狭路相逢的话,那大顺军可要吃大亏。 “李兄弟,你不用担心,大王也说了,情形不对立时攻城。以咱们大顺军的战力,不出三日,北京城还不是手到擒来?” 李岩也觉有理,稍稍放下心来,欲和宋献策说些心里话,只恐被人偷听了去,便邀宋献策到自己的帐中一叙。 宋献策欣然应下,两人在营地间穿梭,还未到李岩的营帐,就听远处一阵马蹄声响。 两人皆是蹙眉,这里是大顺的中军腹地,按大顺军纪,军士不得在此处纵马,如此急促的马蹄声,想来是出了什么事情。 果然随着马蹄声近,就听到一个声音声嘶力竭的大喊, “急报!有急报!” 李岩的心当即沉了下去,拔步朝中军大帐奔了过去。 到了李自成大帐门口,他犹豫了片刻,伸手掀开了大帐的门帘。大帐里李自成、牛金星、刘宗敏都在,李岩进了帐中,李自成犹如没看见一般,指着地上的军士问道:“刘宗敏,这是你的部下?” 刘宗敏瞥了一眼伏在地上的军士,见他浑身是血,身后还插着两支箭矢,头上的头巾被血染红,看不出是什么颜色。 “大王,这不是我们中营的人,看着……似乎是左营刘芳亮的手下。” 那军士听到李自成的声音,喘了一口粗气,强撑着身子跪了起来,从怀里掏出一团布,口中说道:“我部……在东安县……死伤两千……” 刘宗敏喝道:“你们左营平日里是如何练的,连句话也说不囫囵吗?” 那军士当即打了个激灵,下面的话更是结结巴巴,听不清说的什么。 李岩忙走上前去,俯身接过那军士手中的布团,交到了李自成手中。 李自成展开布团看了几息,脸色当即阴沉了下来。牛金星见李自成仿佛要吃人一般,试探着问道:“大王,是哪路的兄弟出了岔子?” 李自成并没有回答,只是又将布团成了一团捏在手中,负手在营帐里踱着步子。 正当几人都以为李自成气消了的时候,哪知李自成突然将布团抛了出去,然后一脚踢在了角落的水壶上,怒道:“他奶奶的,这个刘泽清,敢打老子的后方,老子要活剥了他!” 李自成越想越生气,自他从陕西挥师东进,除了那个周遇吉稍微有点骨气之外,还没遇到敢在他背后偷袭的官军。 刘泽清此人,他自然也有印象。 去年开封之战时,大顺军曾与他交过手。双方不过僵持三日,刘泽清就吓得仓皇奔逃,逃跑的时候,还淹死了不少手下。 想到被这样的脓包暗算,李自成心中一阵发堵,这一次若不能找补回来,那岂不是要被人笑话? “大王,我这就带兵过去,定将这刘泽清杀的片甲不留!” 刘宗敏朝李自成抱拳,脸上全是兴奋之色。 李自成眯起眼睛,眼神却是落在了李岩的身上,一字一顿道:“这是左营吃的亏,让刘芳亮自己去打!他要是不能把朕的脸面给赢回来,朕决饶不了他!” 刘宗敏心里满满的不服气,不过他知道李自成的脾气,不敢在李自成的气头上置气,只得将嘴里的话咽了回去。 李岩也知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不过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大王,对方兵力几何,如何布置,我军全然不知,不宜贸然行事。臣以为,不如先打探对方的底细,再相机而动。” “怎么?李兄弟是想看朕的笑话吗?” 李自成脸上虽是带着笑,却听不到任何亲切之意,“额带兵打仗十几年,读过的兵书不比你少;刘芳亮随朕南征北战,也不是省油的灯。你真以为,额打到这北京城下,都是你一个人的功劳吗?” 李岩慌忙跪了下去,李自成不再理会他,当即对着大帐外下了军令,“着左营制将军刘芳亮,领一万兵马前去东安县迎敌。若能全歼敌人,活捉刘泽清,朕赏金千两,其余将士各有封赏;若是再败,就提头来见朕!” 中军大帐的军令刚传了出去,接着号角声响,人声马嘶,顿时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