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和刘理顺都是一头雾水,不知闯贼是何意。 大顺军势如破竹,半年来从陕西打到了北京城下,势头正强,当此更进一步之际,竟然主动提出议和,其中必有蹊跷。 两人来不及商议,朱慈烺匆忙换上袍服,随着那太监去往文华殿。刚走到了殿门外,就听一个细声细气的声音说道:“大顺王怀仁德之心,不忍见生灵涂炭,今遣奴婢前来,为罢兵之计,与陛下陈明利害。” 朱慈烺转进殿内,只见一文士打扮的人站在殿中,和皇帝娓娓而谈。 这人见朱慈烺进殿,朝着朱慈烺拱了拱手,口中话却没有停下,只听他继续说道:“大顺王出身陕西,只求西北王之封,扬名桑梓,并无染指中国之心,陛下万勿怀疑。” 朱慈烺在崇祯右首坐定,看清了来人的长相,竟有些相熟。 过了几息方才想起,此人乃是旧日宫中的尚膳监掌印太监杜勋,后被调往前线监军,其献关投敌之后摇身一变,竟成了大顺军的使臣。 崇祯和群臣都有些意动,原以为李自成派人前来,必会狮子大开口,没想到只是求西北王的封号。 前两日,崇祯刚刚下诏封赏,各处总兵如吴三桂、左良玉、唐通、黄得功等人俱获得敕封。 一个爵位而已,没什么难的。 也有人在心中猜测,事情断没有如此简单,果然杜勋又道:“陕西历年战乱,民生困苦,请陛下拨白银一百万犒军抚民。” 听到这个数目,崇祯当即转喜为惊。 对于眼下的国库来说,一百万两白银不是个小数目,三月又是青黄不接之时,短时间内,断然收不到一百万两白银。 杜勋就是从宫里出去的,这两年的用度也知道一些,看崇祯和众臣脸有异色,笑着补充道:“陛下,每年九边军费何止千万,外不能御敌,内不能平寇,可谓乌合之众。西北王兵精将广,待西北大定,西北王可为朝廷内遏群寇,外剿辽藩,区区一百万两白银,又算得了什么?” 众武将脸上皆有不平,文臣们却是齐齐点头,杜勋察言观色,眼见着崇祯脸色放缓,又笑眯眯说道:“大顺王说了,他与陛下结的是兄弟之盟,西北王回西北之后,不奉诏,不觐见,西北与大明互不牵涉,只求相安无事。” 这一条说完,崇祯勃然变色。李自成索要土地、银钱,他都可以考虑,唯独此一条,断然不能应下。 李自成这是想自立为皇帝,和他平起平坐。 若是应了这个条件,就是承认其身份,自此以后,西北三省从大明分裂了出去,李自成就成了另外一个皇帝。 大明两京一十三省,俱是祖先传下来的疆土,若是在他手中分了出去,那他就是不肖子孙,就是大明朝的罪人,百年之后,有何面目去见太祖、成祖?又有何面目去见大明十五帝? 更何况,同贼寇议和,着实是大失面子,传将出去,百姓如何看他?后世的史书又会如何去写? 可闯贼兵临城下,除了议和,还能怎么办? 见崇祯面有难色,杜勋倒也不急,笑道:“皇上若是拿不定主意,不妨和各位先生商议一下,若是为难,也可派人去我大顺军中商谈。” 杜勋说完,掸了一下肩头,志得意满道:“咱们大顺军人多势众,锋不可当,是战是和,皇上须得尽快拿个主意。” 杜勋撂下了这句话,大摇大摆的出了文华殿。 魏藻德心中甚是不平,对着他的背影骂道:“无耻之尤!” 光时亨立时站了出来,急道:“皇上,议和万万不可!闯贼不过是贪图银钱,并未诚心归附,如杜勋那厮所言,即便闯贼封了西北王,不行君臣之礼、不纳贡,与叛贼何异?” 另一名胡须花白的御史摇头晃脑道:“不错!闯贼反复无常,岂是守信之人?应了他这一回,必会有第二回、第三回,畿辅之地,如何经得住他一再骚扰?若是其他贼子纷纷效尤,兵临城下讨赏,陛下将如何处之?” 两人的话当即引起了好几人的赞同,“对,议和之举,万万不妥!” 崇祯低头想了片刻,抬头问道:“先生们所言都有道理,可闯贼陈兵于城下,若不答应他们的提议,该如何退兵?” 这句话,登时问住方才说话的人。 方岳贡道:“京城城墙厚实,又有西夷的红衣大炮,只要固守上几日,待援军赶到,闯贼自然望风而逃。” 襄城伯李国桢是总督京营戎政,掌京营操练事务。这几日因军情紧急,每日往返于京城各处守备,听到“守城”二字,忍不住吼道:“守什么守!京城守军五月无粮,早就没了战力,离京城最近的四路勤王大军,唐通投敌叛变,吴三桂、刘泽清借故迁延,黄得功杳无音讯,若是贼兵贸然攻城,拿什么抵挡?” 另一名文官反问道:“李国桢,你的意思,是要陛下答应贼寇的条件了?” 李国桢原本激动的表情瞬间凝滞,忙辩解道:“我可没这么说!是战是和,皆出自陛下圣裁。” 文官依旧不依不饶,纠集了好几名御史一起诘问李国桢守城之策。和李国桢交好的一帮勋戚看不过眼,又和文官们争辩了起来。 听着耳边的吵闹,崇祯再也忍耐不住,猛地将御案掀翻在地。一时间,纸张上下翻飞,他犹不解气,又朝御座上踢了一脚,指着群臣怒骂道:“推诿于前,敷衍于后,只会在这里磨嘴皮子,朕要你们有何用处!” 文华殿当即静了下来,崇祯缓了一口气,走到魏藻德身旁,尽量平声问道:“魏阁老,闯贼此议如何?我方寸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