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三桂走进签押房,参拜过后,阿济格问道:“听说你不想回京?难道是有了二心?” 左梦庚心里暗骂:你他娘的问他就问他,把我卖了算怎么回事?像你这样处事,以后有什么话,谁还敢告诉你? 他是真不满,吴三桂却是佯装不满,瞪了左梦庚一眼,心中早已乐开了花,假装悲伤道:“王爷有所不知。由于三桂开关迎降,闯贼兵败山海关,因而恼羞成怒,将三桂全家三十余口尽皆斩于北京,家父也因此罹难。北京实乃三桂的伤心之地,不回也罢。” 这段旧事阿济格并非不知,只是一时忘了,听吴三桂重新提起,却也不免唏嘘,不好再发脾气,安慰道:“如今李自成已然殒命,你也算报了灭门之仇,不必过于悲伤,还是与本王一同回京为好。” “三桂正是为李自成之事而来,”吴三桂抓住机会,立即转入了正题,说道:“三桂原本打算,剿灭闯贼,得报大仇之后,便奏请摄政王多赐良田美宅,回乡去做个富家翁。不想日前得到消息,说是李自成仍在人世。事关重大,虽不知确否,却不敢不报。” 竟有这事?阿济格闻言大惊,问道:“消息从何而来?” 吴三桂假意踟躇了一下,“道听途说而已,并无确切来源,”随即又慷慨说道:“消息不确也就罢了,如若消息属实,请王爷俯允三桂前往进剿。不灭此贼,誓不还乡!” 只是道听途说?阿济格皱起了眉头。 他是个粗人,不仅是个粗人,而且刚愎自用,训斥道:“每天各种小道消息层出不穷,岂能靠着传言决策?你也是老军旅了,怎地如此荒唐?竟拿这种消息上报!” 吴三桂低头不语。 左梦庚却暗暗心惊,有点明白吴三桂的真正用意了,寻思自己也说过“闯贼余部不足为虑”的话,急忙说道:“此事非同小可,是否应该派人打探清楚?” “每日探马四出,为何没有此类消息?”阿济格冷笑道:“不必过分忧虑,没的自己吓唬自己!” 他这时候又聪明起来了,以为是吴三桂不想回北京,所以才故意捕风捉影,全不知他和左梦庚都被吴三桂耍了。 ********** 湘阴县衙,郝摇旗光着膀子,正在大快朵颐。 河豚鱼的味道真是鲜美,他一口酒一口鱼,吃得津津有味。 所谓拼死吃河豚,他郝摇旗就是个不怕死的人,否则也不会从一个普通的旗手成长为都尉。 他已经听说了大顺军攻克长沙的消息,也接到了田见秀让他率部去长沙的命令,但他怀疑这里面有阴谋,所以并没立即奉命。 皇帝已经死了,现在朝里是谁说了算?说是李自敬监国,可是这位三爷却连一道旨意也没下过,从来就没听到过他的声息,这正常吗?不会是被谁给处理了吧?——也不知道皇后是否还安全。 郝摇旗虽然粗鲁,但也粗中有细,他拿这些问题去问王进才,王进才怕得要死,死活也不去长沙,想要再去问问刘体纯,刘体纯却宣称要打回老家去,早已率部横渡洞庭湖,到安乡县去了。 既然都不去长沙,郝摇旗当然也不会去,不过,这件事却也让郝摇旗对田见秀刮目相看了——他已经认定了大顺朝现在的当家人,就是这位提督诸营事权将军。 在过去,他一直认为田见秀的性格太过宽厚,不是个能干大事的人,不想田见秀竟能做出这种事来。 老营有监国李自敬,有皇后高桂英,有皇帝的义子“小张侯”张鼐,还有刘芳亮、袁宗第等侯爵制将军,田见秀的直属主力又在与清军的历次交战中损失惨重,手里其实并没有多少兵,想要夺权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可是田见秀偏偏就夺权成功了,而且不仅成功了,难得的是队伍还没散,竟然还能指挥刘芳亮为他打下长沙城,这手段让人不佩服都不行。 既然田见秀有这份手段,郝摇旗也就打消了非和他翻脸不可的想法,何腾蛟已经完了,郝摇旗没了去处,只要田见秀不是想要吞掉他的队伍,跟着田见秀也不是不行。 前提是他必须得搞清楚田见秀的真实意图才行——他老郝的兵是高迎祥高闯王交到他手里的,高闯王不在了,那就是他自己的,谁动也不行! 他原来是高迎祥的部下,高迎祥被俘牺牲后,他才投到李自成麾下,虽然中间有过反复,也没当什么大官,但李自成待他不薄。 崇祯十一年(1638),李自成在在洪承畴和孙传庭的配合夹击之下惨败,仅剩不足千人避难大巴山中,处境艰难,郝摇旗因而打算率部脱离李自成,李自成赠送银两、马匹和盔甲兵器,大度送行,郝摇旗回归后又坦然接纳,从没计较过他曾经率部出走的事。 因此,他对李自成是有感情的,如今喝了点酒,又想起了往事,不觉有些唏嘘——虽然他故意忘记了高迎祥给他的兵早已所剩无几,但却并不影响唏嘘。 “报!”他正在黯然神伤,一个小校跑进屋来,单膝跪地启禀道:“皇后娘娘到了,请都尉前去迎接。” 高桂英不仅是皇后,也是一员颇有战功的女将,性格刚毅,却又不乏女性的温柔,在军中的声望和人缘都非常好,很多人都认识她,小校不会报错。 “皇后娘娘?!”郝摇旗就像被蝎子蛰了脚,腾的一下跳了起来,“她怎么来了?快快,快给我拿衣服!” 小校赶忙上前帮他穿衣服,他却刚穿进一只袖子,便抓起大带往外面跑去,边跑边穿上另一只袖子,胡乱把大带系在了腰间,大声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