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一日,接到捷报的大顺老营开到长沙,在城外分营驻扎,李自成秘密进城,驻跸何腾蛟总督行辕,召四品以上的文官和威武将军以上的武将在行辕大堂见驾。 群臣参拜之后,李自成说道:“诸卿均已知晓,朕将错就错,用诈死之计迷惑了阿济格,才取得了如今这个难得的喘息机会,但是现在还不能放松,对外还要尽量保密,今天未曾参加朝会的文武人等,都不要泄露给他们,要让阿济格越晚知道自己上当越好,以便咱们把根基打牢。以前比现在更困难的情况朕也遇到过,不也没把朕怎么样吗?现在咱们还有十余万大军,只要站稳了脚跟,东山再起不在话下。望诸卿勉之。” “起死回生”毕竟太过离奇,群臣中不少人只知道有这么回事,却并未面君,其实有些将信将疑,如今终于见到皇帝本人,无不暗叹天命有归,一齐躬身施礼,心悦诚服道:“陛下洪福齐天,大顺必当复兴。臣等愿做从龙之臣,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李自成心里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又说道:“朕已收回监国印信,从今天起正式听政,但诈死计还要继续,对外诏令仍用监国名义,望诸卿心中有数,不要犹疑。” 群臣再次躬身齐赞:“陛下圣明,臣等谨遵圣谕。” “礼……政府侍郎姜学易,”李自成点点头,转入下一个话题:“你随后队尚未到达浏阳的时候,朕曾去过县南天马山的欧阳祠,祭奠过欧阳文公,听说他的子孙原在山下居住,后来才迁往他处。礼政府掌管学校贡举之法,察访民间贤士也是题中应有之义。你派人微服去找找看,看看能不能找到欧阳氏的后人,如果确有贤才,不妨引来见朕。” 姜学易早已听说,皇帝不仅去了欧阳玄祠,还去了祭祀杨时的龟山祠和浏阳县学、横街义学,想要招揽天下文士的心思显而易见,于是问道:“察访遗贤的同时,是否也要筹开恩科?” “要开,”李自成笑道:“但是不急,待朕拿下整个湖南再开不迟。” “是。”姜学易躬身应道。 “秦喜。”李自成本就只是把自己送给群臣看看,无意在朝堂上讨论什么大政方针,唤了一声秦喜,便不再说话。 秦喜心领神会,一甩拂尘,上前一步喊道:“诸臣工有事早奏,无事散朝。” 九宫山之后皇帝第一次叫大起,只说了这么几句话就要走?田见秀急忙出班奏道:“陛下,连月大战,各营均有较大损失,一直没得到补充,各级将校也折损颇多,很多建制已不完整,应当立即整编,以利再战。” “这件事很重要,”李自成点点头,“田卿你和兵部……你和兵政府议一下,看看是按原有编制补齐将校兵员,还是根据实际情况做一些调整,抓紧拟个方案出来报给朕。” “臣领旨。”田见秀和兵政府侍郎黎志升齐声答道。 两人刚刚退回原班,嵇筠又出班奏道:“陛下,制将军刘芳亮正在率部收取长沙府下辖州县,新附各县虽有武臣领兵驻守,但文武殊途,应该尽快委派文臣署理政务。” “言之有理,”李自成点头赞许,说道:“天下之事无不始于州县,无不终于州县。亲民官至关重要,容朕三思。” 怎么不让吏政府先提出人选?嵇筠愣了愣神,还没说话,顾君恩已经出班奏道:“陛下,现今户、工二政府均无堂官,亦应擢拔。” 顾君恩这是提醒皇帝,他是吏政府侍郎,选派官员应该先征求他的意见,不想李自成却微微一笑,摆手说道:“此事稍后再议,两位卿家稍安勿躁,先退下吧。” 稍后再议?只是让吏政府先拟出备选名单而已,又不是马上就要确定人选,为什么要稍后再议?满朝文武全都心中纳闷,可是皇帝都说了稍后再议,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顾君恩和嵇筠也只得对视了一眼,拱手退回原班。 李自成却并不理会群臣的狐疑,命顾君恩留对,立即宣布了散朝。 ********** 李自成回到后堂,正在秦喜的服侍下更衣,却见在外面上直(即值班)的宦官赵安走了进来,垂手说道:“陛下,胡良沭来了。” 胡良沭是都司监掌司,自从杜勋出逃以后,他便成了都司监的一把手,但是李自成并没给他升官,只让他暂署司务,都司监提调太监的职位一直空缺。 “让他进来。”李自成吩咐道。 胡良沭已在门外,闻言走进门来,跪下叩首道:“陛下,臣检查何腾蛟留下的公文书信,发现一封重要的信件。” “什么信件?”李自成从秦喜手中接过御带,一面自己系好,一面说道:“呈上来。” 秦喜走过去接过书信,呈给李自成,李自成打开一看,不由得心头一紧,急忙问道:“还有谁看过此信?” “除了发现此信的人,只有奴婢看过。奴婢已经交代过,一个字也不许向外透露。” “嗯,你处理得好,”李自成点点头,说道:“此事的确不宜外传。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胡良沭叩首离去。 李自成想了想,对赵安说道:“你把这封信送给皇后,跟她说,朕见过顾君恩之后,便去见她。” “是。”赵安躬身施礼,双手接过了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