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群臣虽然反对处置嵇筠,嘲讽“十天五万石”是异想天开,批评他这是强人所难,言语激烈之处就像要用唾沫星子喷死他一般,而且借题发挥,把他进军瑞州的计划也喷了个一无是处,但不论群臣如何激烈反对他的主张,对他监国的身份却没提出任何疑议,最后只能各退一步,李自敬同意取消“瑞州计划”,群臣同意将嵇筠暂交都司监看管,待打下长沙以后再行发落。 “瑞州计划”胎死腹中,再行发落也只是暂缓官复原职,李自敬什么都没得到,只是保住了监国的位子,但他知道,就算这个位子他也坐不长,因为皇帝并没真的驾崩,自己现在都控制不住群臣,等到皇帝哪一天突然出现,他除了老老实实地归政,什么浪花也翻不出来。 所以,当高桂英到达山口街的时候,他便彻底躺平了,变成了传达皇后懿旨的橡皮图章,而高桂英通过他下达的头两份谕旨恰恰就是:释放嵇筠并官复原职、命令刘芳亮立即向浏阳进军。 ********** 湖广总督行辕。 何腾蛟手持一封书信,负手站在廊下,正在等待章旷和傅上瑞的到来。 他终于得到了消息,平江、湘阴两县都已被闯贼余部占据,于是急忙发下令牌,调攸县燕子窝的黄朝宣率兵进剿,不料黄朝宣还没到,却先收到了郝摇旗和王进才联名写来的书信,信中明言,李自成已死,二人感到前途无望,愿意率部投效。 他吃不准这封信有几分可信。 李自成真的死了固然是个好消息,但郝王两部自称共有十一万六千人,却让他心惊不已,严重怀疑拥有如此大军的人,怎么会主动向他投诚,并且进而开始怀疑信中所说的李自成死讯是不是也有猫腻。 何腾蛟正在狐疑不定,章旷匆匆赶来,离得老远便拱手说道:“督师匆忙召见,不知有何要事?” “你先看看这封信。”何腾蛟把信递了过去。 章旷接过书信,匆匆看了一遍,心中也有些不托底,问道:“督师怎么看?” 何腾蛟尚未回答,却见傅上瑞恰好也来了,于是说道:“且待禧征(傅上瑞字)看过再说。” 傅上瑞看过书信,同样心里没底,摇头说道:“贼军势大,只恐有诈。” “确实,”章旷点点头,“原本以为他们只是些散兵游勇,不成想竟有这么多人,是不是有水分?” “水分自是难免,”何腾蛟手捋胡须,不无忧虑地说道:“但就算减去一半,也仍有五六万人之众,不容小觑。” “督师所虑极是,”章旷沉吟了一下,说道:“督师已调黄朝宣来府,可先行派遣斥候,打探闯贼虚实,待黄部到达,再定剿抚之策不迟。” 傅上瑞却笑道:“依上瑞之见,不论他有诈无诈,我军只以诈抚对之,以有备击无备,贼军再多,却又能有何作为?” 章旷反对道:“如若无诈,还是免动刀兵为上。” 傅上瑞并不退让,摇头说道:“峨山(章旷号)曾言,贼性反复多狡,上瑞深以为然。窃以为,与其以有用之金钱,养望敌还奔的响马,不如养站得住脚跟的南兵(指黄朝宣、张先璧等部)。动不动刀兵也就那么回事,没什么大碍。” 这话章旷本也是赞同的,但既已起了争执,也就赞同不得了,正要反驳,却听何腾蛟笑道:“二位说得都有道理,以本督之见,不妨各取一半:彼若真降,便免动刀兵;如若假降,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计就计,以假抚对之。” 何腾蛟打圆场,章傅二人不好再争执,只得拱手说道:“督师高见!” 事情便这样定了下来,可是刚过了一天,长沙知府周二南却又紧急求见何腾蛟,报告道:“启禀督师,浏阳发现贼寇数千人,浏阳县报告说是闯贼余部。” 何腾蛟无奈地摇了摇头。 下面的官员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闯贼余部现在屯在平江和湘阴,浏阳哪来的这么大一股贼寇?如果真是闯贼余部,小小的浏阳县能坚持两天吗?必是浏阳知县唯恐不去救他,故意夸大其词。 他微怒道:“这只是罗霄山上下来的一股土匪罢了,浏阳县太夸张了。” “督师所见极是,”周二南也这样认为,见与何腾蛟不谋而合,立即请命道:“不过,浏阳是长沙的东大门,不容有失,下官愿亲自率兵前往进剿,为督师分忧。” 到深山老林里剿匪,周二南不敢,闯贼他就更不敢去打了,可是既然是土匪而不是闯贼,又离开深山到了县城,那就是给他送功劳来的,机会难得,他必须争取到手,这年头什么也不如军功晋升得快。 何腾蛟担心周二南不通兵事,此去有失,却又不好直说,只得笑道:“汝为(周二南字)莫急。黄朝宣所部不日到府,既然浏阳出了土匪,顺便剿了也只是举手之劳。兵凶战危,等大军到了再行进剿不迟。” 这怎么行!这不是把功劳让给黄朝宣了吗?周二南立功心切,急忙说道:“督师的安排自然是万无一失,但这只是一伙山上的土匪草寇,杀鸡焉用牛刀?二南愿立军令状,如果不胜,甘愿军法从事。” 话说到这个份上,何腾蛟也不好再阻止,只好点头同意道:“既然如此,可着铁骑营守备王俊才襄助于你。记住,万万不可冒进,能胜则胜,不能胜便撤回来,不必立什么军令状。” “多谢督师关照!”周二南满不在乎,拱手说道:“区区几个毛贼,二南此去必定旗开得胜,督师就请静候佳音吧!” 第二天一大早